苏黎世,林登霍夫山丘。
格列宁根与霍恩贝格结盟之后,没过几天就是圣诞节,所以直到最近兰巴多尔才知道此事,为此他大发雷霆。
这几日,城堡里的仆人也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的不对,轻则一顿痛骂,重则受到惩罚。
这天,城堡议事厅内,兰巴多尔又在大发雷霆,“卡洛这个混蛋,还没有找到吗?你们这些蠢货是干什么吃的?”
他约莫五十岁,身型高大,面容精瘦,下颏的络腮胡随着怒吼而抖动,
长桌两侧的十余位骑士个个垂着头,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
掌玺大臣阿努尔夫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劝解:“大人,卡洛少爷想必是知道您在气头上,故意躲着您。找不到人,也不全怪他们。”
兰巴多尔胸膛剧烈起伏,残存的理智让他明白阿努尔夫说的是对的,只能深吸几口气,强压怒火,语气冷硬道:
“也不全怪你们,这几天连日寻找,辛苦你们了。都下去休息吧!”
众骑士如蒙大赦,纷纷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议事厅。
众人一走,兰巴多尔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
“维尔纳这个老家伙!当初拒绝与我联姻,如今又和施陶芬家的小崽子搅在一起。
“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怎么还没有下地狱!
“还有那个小崽子,不过是死了个农民,竟然就要和我开战!
他猛地转向阿努尔夫,眼中满是怒火:“阿努尔夫,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努尔夫保持着冷静,缓缓开口道,
“大人,既然格列宁根的借口是卡洛少爷杀了他的农民。那么,我们只要满足他诉求,他就没有理由宣战了?”
“上次他的封臣前来,我已答应了赔偿,可他仍不依不饶!”兰巴多尔愤然道。
“大人,”阿努尔夫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观察着伯爵的脸色:“既然他执意要让卡洛少爷接受惩罚,能否让卡洛少爷……”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毕竟是贵族,按照法律,贵族犯罪,最多也不过抽几鞭子、关上几日,不会有危险。只是……”
兰巴多尔冷哼一声:“这个混蛋,就是多抽几鞭子、多关几日,也是他应得的。
“但这些只能由我来做,要是让他们动手,我特雷维索家的脸面要往哪放?”
阿努尔夫自然知道伯爵的性格,正要再劝,一名仆人慌慌张跑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正在气头上的兰巴多尔厉声喝道:“该死的蠢货,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那仆人吓得扑通跪地,声音颤抖:“大人,城堡外……来了……一行人,自称是……鲁道夫公爵……的使者。”
兰巴多尔怒气稍敛,冷声问:“来的是谁?”
那仆人战战兢兢的说道:“他……他没有说,只说要见您。”
“没用的废物,去,将他请进来。”兰巴多尔不耐烦地挥手。
那仆人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兰巴多尔看向阿努尔夫,眉头紧锁:“鲁道夫这时候派人做干什么,难道他也收到这个风声了?”
阿努尔夫沉吟道:“或许是格列宁根伯爵,已将此事上诉至公国法庭。”
兰巴多尔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晴不定。
不多时,阿达尔贝特男爵跟着引路的仆人身后,步入了议事厅。
兰巴多尔依旧端坐,并未起身相迎,语气淡漠地开口:
“原来是阿达尔贝特男爵。不知公爵大人派你前来,有何‘吩咐’?”
他刻意加重了‘吩咐’二字。
阿达尔贝特眉头微皱,平静说道:
“苏黎世伯爵,公国法庭收到一份申诉,关于你的儿子卡洛杀害格列宁根伯爵的领民一事。公爵大人不愿看到你们两家起争执,特派我来调解。”
兰巴多尔盯着阿达尔贝特,他自然是不信鲁道夫会好心帮自己。
十年前施瓦本公爵奥托三世去世时,自己可是和他争过公爵头衔的。
他冷笑一声:“哦,那么,公爵大人有何要求呢?”
阿达尔贝特将前几日对弗里德里希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兰巴多尔听罢,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冷笑道:
“哼,现在是那个小崽子要对我宣战!你不去叫他罢手,反倒来找我的麻烦?这是觉得我兰巴多尔软弱可欺吗?”
阿达尔贝特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透着不悦:
“苏黎世伯爵,此事本就因你而起,自然该由你来解决。只要让你儿子受罚,他自然不好继续发难。”
一旁的阿努尔夫心中暗叫不好。以伯爵傲慢的性子,原本自己就难以劝说,现在被昔日对手如此‘要求’,更是绝无可能低头。
果然,兰巴多尔勃然大怒,“区区一个格列宁根罢了!我岂会放在眼里,就算加上霍恩贝格又如何!
“维尔纳那个老东西,既然他活得不耐烦了,我就送他去见上帝!”
阿达尔贝特还想劝说,兰巴多尔已霍然起身,挥手道:“不必多说了,回去告诉鲁道夫,我兰巴多尔的事,轮不到他来插手!”
阿达尔贝特也被他的态度激怒,心中暗骂:
“兰巴多尔这个老家伙,真是不识好歹。原本还想告诉你一声,格列宁根有了菲尔斯滕贝格的授权契约,好让你早做准备。既然你如此狂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只沉甸甸的羊皮袋,感受着它的重量,暗暗想到:
“还是格列宁根伯爵会做人,出手就是两古尔登的银币。回去后定要劝说鲁道夫,让他同意战事,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报酬。”
打定主意,他不再多留,起身丢下一句,“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阿达尔贝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兰巴多尔转向阿努尔夫,斩钉截铁道:
“阿努尔夫!既然他们要战,我就奉陪到底!吩咐下去,让所有封臣都做好开战的准备。”
阿努尔夫心知再劝无用,暗自叹息,只得躬身领命。他随即对兰巴多尔说道:
“大人,既然您已决心应战,那我们也要寻找盟友。”
兰巴多尔略一思索,说道:“卡拉的叔叔是蒙费拉托伯爵,让她给她父亲写封信,找他叔叔出兵相助。”
阿努尔夫谨慎提醒:“大人,是我们有求于人,仅凭一封书信,是否……显得诚意不足?”
兰巴多尔沉默片刻,改口道:“那就让她亲自回一趟意大利,当面恳请他叔叔出兵。”
阿努尔夫点头,“那还请卡拉夫人尽快动身。
“如今是一月中旬,二、三月需要春耕与播种,四、五月做好战争准备,他们应当在六月左右宣战,到时水草丰沛,正是作战的好时候。
“阿斯蒂距离苏黎世有三百多里,加上要横穿阿尔卑斯山,这一来一去,没有数月时间赶不过来。”
“今晚我就写好信,让她明早就动身出发。”兰巴多尔应下。
阿努尔夫继续道:“大人,除了寻找盟友,我们自己也要准备起来。
“各地封臣的侍从要开始训练,武器、盔甲要进行修缮,粮食、草料要采购储备,士兵的军饷要筹集发放……”
兰巴多尔一时有些烦躁,摆了摆手:
“各地的封臣你安排人去通知,派出人手,去格列宁根和霍恩贝格收集消息,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稍后我会下令,让尼古拉斯(军事统帅)去各个庄园巡视武备,将老旧的武器、盔甲逐一更换;
“粮食方面,年前谈妥的几家粮商,我会派人通知他们暂缓交易。
“至于军饷,这几年虽有盈余,短期内不必担心,可要是战事持续太久,还是有些风险。我会安排法比安(财政总管)着手准备。”
他顿了顿,说道:“还有,南方的施维茨人,擅长在山地作战,可以去雇佣一些,增强我的军力。”
阿努尔夫想思索道:“可以一试,只是我们的财政并不充裕,恐怕人数不会太多。
兰巴多尔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到时让他们充作前锋,只要全战死了,就能省下后续的酬金。”
最后他对阿努尔夫吩咐道:“你一并传出消息,让卡洛那个混蛋回来吧。事已至此,再追究他的过错,也没有意义了。”
“是,大人,我这就去安排。”阿努尔夫躬身领命,退出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只剩下兰巴多尔一人。他坐回主位,沉默了许久,才无可奈何地骂了一声:
“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