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认为的,请刘大哥和诸位大人为我参详参详。”李天明环视房中众人。
“我觉得,陆大仓只知道我们扣下了他走私药材的船,断了他的财路,而这种事情有可能影响到他背后的势力。但他应该不知道,那船舱底下,还藏着八千斤要人命的铁器!”李天明语气笃定,“而且我猜想,他发现海龙帮的船被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所以他此次借助补齐粮饷作为人情,想刘大哥见好就收,把走私药材的事私下抹平。他这是在息事宁人。”
“哈哈,可他没想到见不到你,所以只能以官场章程相逼。”
刘宗禹听完,愣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哈哈哈...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老子手里攥着他通番贩铁这足以抄家灭门的铁证,他还以为我是为了那几两药材银子跟他置气?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对了,刘大哥,”李天明从武器架边转过身,缓步走到桌案旁,“我有一事请教。按朝廷条例,码头上那批军粮,文书上该是什么品级?”
“自然是上等新谷!”
“那他送来陈年旧谷,按《大清律例》,算不算以次充好?”
刘宗禹先是一愣,随即拍案大笑:“哈哈!好家伙!还得是你啊李老弟!”
王贵猛拍大腿:“对啊!他娘的,咱们还跟他掰扯什么船!他送来的东西就有问题!”
李天明感受到众人投来的赞许目光,心下了然。
“李老弟,”刘宗禹望了过来,“这盘棋,依你看接下来该怎么走?”
“刘大哥,他既然要谈,我们便陪他谈。但他想谈船,我们偏要和他谈粮;他不是讲规矩吗?那我们就给扯上个天大的规矩!”李天明不急不慢,缓缓说道:“他要见你,简单,我们不但要见,我们还要将营中所有哨官以上的全都叫上,堂堂正正在码头见,当着全体兵丁与粮船伙计的面,你,亲自勘验!”
他略微停顿后说道:“所有的安排,都只为达成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陆大仓坚信,除了走私,我们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听完,刘宗禹没有作声,手指在案上轻轻磕动,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
.....
偏帐之内,陆大仓闭目养神,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一声,又一声。
他笃定,刘宗禹一定会出来。
这批粮食是右营的命脉,刘宗禹再横,也不敢拿全营兵丁的肚子开玩笑。
他必须见到刘宗禹。
虽然两人互不喜欢。
果然没过多久,帐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帘子被掀开,进来的却是亲兵把总李存孝。
“陆仓司,我家大人有请。”
陆大仓缓缓睁开眼,嘴角带着微笑。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施施然起身,正欲开口。
可紧接着,他便愣了一下。
只见刘宗禹穿着一身戎装,腰悬佩刀,面沉如水地从帐外走了进来。而在他身后,右营有头有脸的军官竟一个不落。
什么鬼!
这阵仗,有点不对劲呀。
刘宗禹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阴沉着脸从书吏手中接过那本勘合册子,看都未看,冷声道:“有劳陆大使久候了。粮草在何处?本官要去亲自勘验。”
“粮食下午就已在外垵码头起卸。”陆大仓压下心中的疑虑,强作镇定地回应。
“那好!”刘宗禹将册子往王贵怀里一扔,“传令下去,所有当值外的官兵,码头集合!我倒要看看,日月府拨下来的皇粮,究竟是何等金贵模样!”
陆大仓一愣:“刘大人,这是何意?”
刘宗禹睥睨着他:“既然陆大使亲自押送军粮,还如此看重勘合规矩,我刘某人岂能不识抬举?这批军粮事关我右营上千弟兄的身家性命,勘合上写明是上等新谷,自然要查验清楚,方能签押入库。”
他向前一步,盯着陆大仓的眼睛。
“我决定,当着全营军官的面,开仓验粮。请陆大使亲自监察,也让弟兄们都看看,陆大使送来的这批上等新谷,成色究竟如何!如此,才不负陆大使为我右营奔波的这番苦心。”
陆大仓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
他是来谈船的,可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
当众验粮?
验那批陈谷?
验你大爷。
简直是疯了。
可这会被刘宗禹的气势所压,嘴唇颤抖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响才勉强开口。“刘大人...此举,怕是不合规矩吧?”
陆大仓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发干:“军粮交割,自有文书和老军负责清点。您如此兴师动众,这是验粮,还是另有他意?若传扬出去,倒显得澎湖右营,连基本的军需交割章程都不懂了。”
他很想提醒刘宗禹注意影响,也试图将事情拉回到官面文章上来。
可刘宗禹又混又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张嘴咧的好难看。
“规矩?你拿着勘合要见本官的时候,讲的是规矩。怎么本官要按规矩验粮,你的规矩就又变了?”
他向前逼近,几乎凑到了陆大仓脸上。
“陆大仓,你他娘想干啥?”
“你...”陆大仓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妈宫澳他就领教过这位参将的蛮横,若在这西屿军营里被他揍上一顿,自己这脸面可就彻底扫地了。他强压着心惊,色厉内荏地喝道:“刘宗禹!你...你想干什么!董副将知道我来了!是他让我来的!”
“董副将?”刘宗禹果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极尽嘲讽的冷笑:“他若有事,自会差人直接传话于我。何时轮到你这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东西,在他与我之间递话了?”
“你!”陆大仓脑袋里嗡了一声,血直冲头顶。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吃软饭。
恐惧竟被这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猛地站起:“刘宗禹!你他妈的...别太过分了!”
“对嘛!”刘宗禹竟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快意,“这样才像个带把儿的爷们!少废话,说!你费尽心思要见老子,究竟想干什么?”
至此,两人之间的虚伪被彻底撕碎。
“好!那你告诉我,海龙帮的那艘货船怎么回事?船头张五,现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