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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深处,一间常年不见阳光的屋子内,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旧与压抑。

张漾躺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卷了边的旧杂志,脚踝处的伤痛依旧隐隐发作,像一根细针,不时刺醒他混沌的意识。

门外脚步声杂乱,他却懒得理会。直到那扇老旧的木门“砰”地一声被猛然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震耳的闷响。

冲进来的是平时跟他走得最近的一个同学,此刻却满脸惊慌,嘴唇发白,连话都说不利索:

“漾、漾哥!不好了——学校广播……广播里说,把你开除了!”

张漾先是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放什么屁?你耳朵瘸了吧?”他根本不信,一次构陷罢了,又没真凭实据,最多记个过、训几句话,怎么可能直接开除?

“是真的!全校都听见了!说你勾结社会不良人员,扰乱校园秩序,情节严重,予以开除学籍——!”

张漾盯着对方那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神色不似作伪。

一股冰冷的铁锈味仿佛从胸口涌上喉咙,他呼吸逐渐急促,脸色也一点点白了下去。

开除学籍。

那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脏最深处,连带着他这些年苦苦维持的体面,一并搅得粉碎。

他不在乎读书,也从未真正把课堂放在眼里,可他不能不要那张高中文凭。

那是他逃离这泥沼一般人生的唯一踏板,是他以后在社会上立足的最低门槛。

他辛辛苦苦,哪怕心思从不放在学习上,也始终维持着不至于被退学的表面成绩——可现在,全没了。

就因为许弋?就因为那个活在温室里、一帆风顺、他从来都瞧不上的许弋?!

“啊——!!!”

一声近乎野兽嘶嚎的怒吼从他喉咙里炸开,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只半旧的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壁!

“砰——!”手机应声四分五裂,碎片溅了一地。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无处可逃的困兽,双眼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疯狂的愤怒与灭顶的绝望交织成一张巨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不顾脚踝处钻心的剧痛,一把掀翻了床边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桌上的杯碗杂物哗啦啦碎落一地,一片狼藉。

“许弋!许弋!!!”他一遍遍嘶吼着那个名字,声音沙哑破裂,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刻骨的怨毒。

他最终无力地瘫坐在满地碎片之中,双手死死抠着粗糙的水泥地,指甲在用力中崩裂,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只有那焚心蚀骨的恨意,在他眼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的一切,都被那个人毁了。

……

校园里,因这突如其来的广播而掀起的喧嚣、猜测、震惊、窃语……种种反应,如涟漪般扩散。

唯有陆昊,平静得仿佛与这一切毫无关联。

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桌上摊开的书本,按照课表顺序一一码齐,放入桌洞,又取出下节课要用的教材。动作从容,不见一丝波澜。

窗外,初夏的阳光明烈饱满,透过干净的玻璃,在他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清晰而温暖的光斑。

开除张漾,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不过是他扫清障碍、扭转既定命运的第一步,是权力在面对不自量力的挑衅时,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反应。同时,也是一次对潜在敌人的清晰警告——别来招惹不该惹的人。

他并不在意周围那些或敬畏、或探究、或疏远的眼神。那些目光,无法影响他分毫。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清晰而坚定——扭转许弋那原本注定悲惨的结局,让那些种下恶因的人,亲自品尝自己结出的苦果。

张漾,已经为他愚蠢而卑劣的行径,尝到了第一颗苦涩的果实。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陆昊的目光淡淡掠过窗外那片蔚蓝高远的天空,眼神深邃而冷静,不见半分少年人应有的情绪起伏。

风暴并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更深、更暗的地方,继续无声地酝酿。

……

蒋皎几乎是冲出教室的。

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径直跑上了教学楼顶层那片空旷无人的天台。

初夏的风带着微醺的热意,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和耳廓,却吹不散她心头那一片冰冷的混乱。

她靠在粗糙的水泥围栏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下方操场上是嬉笑打闹的人群,青春的喧嚣生机勃勃,可那回荡在校园上空的广播余音,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心口,迟迟不散。

开除学籍。

张漾……真的被开除了。

理由是“勾结社会不良人员”。

她颤抖着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那是一款新上市的翻盖手机,粉色外壳精致小巧,与她此刻沉重的心情格格不入。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按下了那个曾经设置成快捷拨号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先是传来张漾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紧接着,是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持续砸碎的残余回响,背景凌乱而暴躁。

“喂?”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强装出的强硬底下,是压不住的慌乱和被逼到绝境的戾气。

“张漾,”蒋皎的声音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熔岩,“学校广播的事,是真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张漾陡然拔高的声调,带着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操!皎皎,你听我说!是许弋!绝对是他家搞我!他们有权有势,就是想弄死我!他们……”

“我问你,”蒋皎猛地打断他,声音抬高,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锐利锋芒,“黎吧啦昨天去堵许弋,当着全校的面搞那么一出表白,是不是你指使的?”

直截了当,不留任何迂回余地。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什么意思?!”张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不堪被揭穿的狼狈,“蒋皎!你是在替许弋那个杂种质问我吗?!你相信他不相信我?!”

他的反应,激烈得近乎于歇斯底里,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蒋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冰冷的海底。

最后一丝微弱的侥幸,也彻底粉碎,被随之涌上的、被愚弄被背叛的尖锐疼痛和深深的失望所取代。

“我相信事实!”蒋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她努力维持着语调的清晰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凌,“张漾,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嫉妒许弋,就因为球赛他出了风头,就因为你看不惯他成绩好、家世好,就用这种……这种下作的手段去害他?你让一个女生去……去勾引他?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卑劣?!”

“我卑劣?!”张漾在电话那头彻底疯了,嘶吼声几乎要震破听筒,“蒋皎!你看清楚了!现在被开除的是我!是我!!许弋他好好的!他有什么损失?!你老子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你现在也为了那个小白脸来指责我?!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啊?!”

他口不择言,恶毒的猜测如同毒液般喷射出来,试图用攻击来掩盖自己的不堪,试图将蒋皎也一同拖入这泥泞污秽的争吵深渊。

这句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灭了蒋皎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和留恋。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清醒。

她看着楼下熙攘而充满生机的校园,看着远处那片湛蓝高远的天空,声音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张漾,你真是无药可救。”

她不再愤怒,不再质问,只剩下彻底的厌倦和漠然。

“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不等张漾有任何反应,她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天台的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卷走她指尖最后一点温度。

蒋皎紧紧握着那只粉色手机,指节泛白。

她缓缓蹲下身,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膝盖里,肩膀难以自抑地微微耸动。

没有哭声,只有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和一种信仰彻底崩塌后的巨大虚无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曾经以为,张漾身上那种不顾一切的野性和叛逆,是真实,是打破她十几年循规蹈矩、精致却乏味生活的耀眼的光芒。

现在她才明白,那光芒之下,隐藏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算计、狭隘和卑劣。

而那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甚至因张漾的影响而带着偏见看待的许弋,却在这次风暴的中心,展现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强大——那不是依靠家世背景的傲慢,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静、理智,以及一种……似乎无需依靠任何外物,自身便足以屹立不倒的、沉稳的底气。

……

电话那头,张漾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而规律的忙音,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蒋皎竟然就这么挂了他的电话,竟然跟他说“到此为止”!

“啊——!!!!”他发出比刚才更加暴怒、更加绝望的狂吼,将手中那部已经屏幕碎裂的手机,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残骸飞溅。

“许弋!蒋皎!你们给老子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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