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终，我也决定让他继续留在霍格沃茨，担任猎场看守和钥匙管理员……跟禁林里的那些生物打交道也算他擅长的事。”
说完这件事情后，迪佩特似乎也卸下了一桩心事，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周围的幻境便随之消散，重新变回了那间庄重的校长办公室。
“啊，对了，说到汤姆……你有听说过关于他的消息吗？”
迪佩特一边再次走向办公桌后的那张高背椅，一边忽然询问道：“他的全名叫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斯莱特林出身，今年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
汤姆.里德尔……
无需腾出心思仔细回忆，单是听到这个名字时带来的陌生感就足以让乔纳确信自己从未在任何地方听闻过。
“很抱歉，先生，”他继续临摹之余抽空回答道：“我没听说过他。”
“那可真是奇怪。”
迪佩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惋惜：“自从他毕了业、又和我通讯了几年之后，我也再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我一直纳闷……像他那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消失了呢？”
他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提起汤姆.里德尔，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欣赏：“他是我执教生涯中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除了学生时期的阿不思以外，几乎没人比得上他。”
“解决了袭击事件的那一年他正好五年级，他也因此得到了学校的特殊贡献奖。而在几个月后的OWLs考试里，他几乎在所有科目上都拿到了O，七年级的时候也当上了男生学生会主席……”
迪佩特带着一丝笑意回忆着，显然对他口中的那个学生满意极了：“成绩优秀，彬彬有礼又乐于助人，整个霍格沃茨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他对霍格沃茨的感情也很深，一毕业就立刻来找我，希望能留在霍格沃茨，担任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授。”
迪佩特停顿了一会儿，而乔纳也挤出了点所剩无几的多余精力回忆起了吉德罗.洛哈特来——在前来霍格沃茨任教之前，洛哈特的风评几乎和那位里德尔一模一样。
“不过我当时没有直接同意。”
迪佩特笑了笑，继续说道：“但并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太优秀，但相应的也太年轻。我建议他应该先出去闯一闯，多见见世面，增长一些阅历，过个几年再回来，那时候他会成为一个更出色的教授……但是他外出游历、又给我写了几年的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消息了。不过现在看来他没当上防御术教授还是件好事，我听说在我卸任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经常出一些邪门的事情……”
“而且奇怪的是，阿不思后来也劝我不要答应汤姆任教的请求——他似乎不怎么喜欢汤姆。”
他的语气又带上了一丝困惑，“我一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里德尔是个孤儿，当年就是阿不思亲自去孤儿院，把他接到魔法世界的。按理说，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才对。”
乔纳安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也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了——他现在几乎正在纯靠着身体本能来行动。
而迪佩特也在此时停下了话头，一直等到乔纳手中的速度放缓下来后才继续开口。
“我退休以后的日子很单调。”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说道，聊起了自己最后的时光，“整天就是看看书，偶尔和老朋友聚聚会……再后来神秘人就出现了。”
“我知道阿不思一直暗中对抗着他，还建立了一个在傲罗机构之外专门抗击食死徒的组织，里面有不少人也都是我以前的学生。”
迪佩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和感慨：“那时候我也想过帮忙，但阿不思似乎不希望我掺合进这件事里去。而且我的确已经太老了，几乎连走快几步都会喘不过气，根本没法参加战斗……能做的，也就是躲在我的隐居地，偶尔给他们写写信，提供一些知识上的援助罢了。当时我就有些觉得，这样活着似乎挺没意思的。”
“然后直到去年，我去参加一个高龄人士飞天扫帚驾驶资格考试……结果控制不住扫帚。直接撞在了考官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才真正觉得自己太老了，老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人再需要我帮忙了……于是，我就停掉了那些维持生命的魔药。”
“再然后，我就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凯特尔伯恩教授对您的离去感到遗憾，”
不知为何，乔纳突然在此时想到了凯特尔伯恩，尽管替生者传话本就是他应做的事情：“他本来希望您能够看到他退休的那一天。”
“他？”
迪佩特听到这个名字，眉毛一挑，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那可真是万幸——不然到那时候，我看到的大概是一个四肢都换成了假肢的凯希尔瓦努斯了……啊对了，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四肢还剩下多少？”
“一肢半，先生。”
“跟我退休的时候一样，看样子他终于懂得收敛了，不过也不一定……那些木头假肢坏了再换新的的话可看不出来。”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乔纳。
“对了，我记得肖像师有保密的誓言，不能透露在逝者口中听闻到的事情？”
乔纳点了点头。
“那我允许你，在我这边无需遵守它。”
迪佩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刚才跟你说的所有事情，全都无害、不涉及其他人的隐私，也没有任何保密的需求。你也可以随自己的心意使用或者与人交流来自于我的阅历、知识和经验。
“或者如果希尔瓦努斯又打算在退休之前在学校里搞默剧表演的话，那些也用得上……”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乔纳也有点想笑，但发现已经使不上力气翘起嘴角了。
不知何时，他落下了画布上的最后一笔——完整的、极度精密且复杂、占用了无数块画布的，属于阿芒多.迪佩特的灵魂印记结构，已经彻底定格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工作完成了。
“做得不错。”迪佩特看着乔纳，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你大概也累坏了吧——谢谢你能听我唠叨了这么久。”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透明，周围的校长办公室也开始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晃动起来。
“啊，对了，最后再补充一句——”
在跟随迷离幻境一起消散之前，他最后朝乔纳挥了挥手，再次露出了一抹笑意：“霍格沃茨是一个很棒的地方。祝你在这里，生活快乐。”
随着他最后的话音落下，霍格沃茨中工作室的景象猛的回到了乔纳的视线里，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全身上下每一条肌肉和每一块骨骼的抗议，让他险些从凳子上仰下去。而面前的画布的石膏底上，一个模糊的、带着威严神情的人影轮廓，正缓缓地动了一下，仿佛在对他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