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经离去的人影，两人久久无言。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凛冽，吹得峰顶岩石缝隙间的矮树簌簌作响。
东君与月神站在原地，望着聂风消失的那片树林之中，缓缓隐入黑暗，许久未动。
那句“力为人用，非为人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带着一种迥异于阴阳家宿命论的、近乎桀骜的自主意志。
“好一个‘不劳挂心’。”月神终于冷冷开口，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此人看似平淡，可内心深处却是桀骜不驯，难以掌控，东皇大人是否过于看重他了？”
东君收回目光，周身流转的淡金色光华渐渐隐去，又恢复成了那位清冷高贵、不染尘埃的阴阳家护法。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东皇大人所见，非你我所能尽窥，此人身负之力，与苍龙七宿，与这天下大势，或许有着我等尚未理解的关联。他越是特异，就越证明东皇大人所言非虚。”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月神：“况且，你方才，不也未曾出手试探么？”
月神沉默。
确实，在聂风现身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感到了某种危险，那并非杀气，而是一种深不见底、如渊如海般的沉寂。
又彷佛是一种来自远古血脉上的压制，让人摸不清深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让她极为不适，却也让她有些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可理智还是让她保持了克制。
“他的气息……很奇特。”月神最终只是漠然评价道。
“收敛时与常人无异，但方才他转身离去的那一瞬，我似乎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暴虐，潜藏在那平静之下，就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上古凶兽。”
听着月神的分析，东君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聂风身上的古怪，精通阴阳术的她自然早就察觉到了。
她也很好奇，可东皇太一对于聂风究竟是什么态度，她并不清楚。
她也感受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异样，那并非内力或阴阳术的波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与血脉深处、与某种宏大而古老力量共鸣的痕迹。
“走吧。”东君转身，衣袂飘飘，“今夜之事，需尽快禀明东皇大人，这位‘魔主’的成长速度，超出了预期，而他对秦国，对嬴政的态度，也将是一个重要的变数。”
两道窈窕的身影不再停留，如同鬼魅般自险峰之巅飘然离去，融入茫茫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与此同时，军营帅帐之内。
烛火摇曳，将嬴政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帐壁之上，正一脸平静的听着蒙恬的禀报。
“王上，降卒已初步整编，打散并入各营，由属下亲卫伍长什长看管，阵亡将士名录正在整理，抚恤事宜臣会即刻安排。”蒙恬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嬴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嗯。今夜，辛苦你了。”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蒙恬顿了一下，略显迟疑，“王上，今夜多亏了聂风先生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臣观其出手，煞气极重，那诡异身法与刀术，闻所未闻，不似诸子百家中任何一家名门。”
嬴政抬起眼，看向蒙恬：“哦，蒙将军有何不解之处？”
闻言蒙恬直言不讳，问这个问题之前他自然是跟盖聂了解过聂风的来历，有了王猗叛乱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多想，谨慎本就是每一个名将必须必备的良好品质：“末将担心，此人·····”
余下的话，蒙恬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并不清楚嬴政对于聂风的态度究竟是如何。
这就是蒙恬，在得知嬴政身份的那一刻，那么一切他都会为嬴政考虑到。
这也是他后来能够成为嬴政最信任的将领统领三十万大军的原因，
嬴政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掀开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营火点点，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规律而有力。
“蒙恬，你可知，为何六国人才辈出，却最终为我大秦所用？”嬴政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蒙恬略一思索：“因我大秦赏罚分明，不论出身，唯才是举。”
“不错。”嬴政放下帐帘，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但更重要的是，我大秦有容人之量，亦有御人之能，百里奚、商鞅、张仪、范雎。”
说到此处，嬴政的话语微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开口道：“又或者如今的相国吕不韦，哪个是易与之辈？哪个身负的能力不是惊世骇俗？关键在于，如何用之。”
他走回案前，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聂先生，有其能，亦有其用，不论他究竟想要什么，但他救了孤，还是两次，这是事实这便是他的‘迹’，至于他的‘心’，……朕，自有衡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因力量非常便心生畏惧，弃之不用，岂非因噎废食？”
“王上圣明。”蒙恬低头应道，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不再多言。
他明白，嬴政心意已决，而且，嬴政看问题的角度，似乎远比他更为宏大和深远。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踏着夜色缓缓走近。
聂风缓步走入帐内，无人阻拦，显然是嬴政提前交代过的。
此时的聂风依旧是那身灰白麻衣，虽然略显寒酸，但聂风自始至终神色平静。
“王上，蒙将军。”聂风朝着两人微微颔首致意，至于盖聂，此时聂风不知在何处。
“先生不必多礼。”嬴政抬手示意，“今夜之事，多亏先生了。”
“举手之劳，王上无需客气。”聂风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目光扫过嬴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王上似乎有心事？”
嬴政深深看了聂风一眼，并未隐瞒：“方才，营外似乎有‘客人’到访。”
聂风神色不变，仿佛早已料到，也是，嬴政身边有盖聂，或许有所察觉也不觉得奇怪：“嗯，两位女子。”
顿了顿，聂风又开口说道：“阴阳家的两大护法东君与月神。”
“阴阳家……”嬴政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点着桌面，“阴阳家之人孤略有耳闻，传闻阴阳家行事诡秘，这突然出现在此处，莫非先生与她们有过节？”
“并无过节。”聂风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阴阳家擅长观星之术，神神秘秘，许是此地有什么让他们好奇的东西。”
聂风并没有跟嬴政说，阴阳家二人早在新郑就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
这种事情，说多了容易让人猜疑。
其实聂风自己也很无奈，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就预料到东皇太一诡异的手段，可能会找上自己。
实在是阴阳家有些手段，在聂风看来有些不合常理。
与诸子百家相比。
阴阳家与道家的修行方式与一些招式，彷佛不在一个维度，比起诸子百家大多数对于内力的修行。
道家与阴阳家的许多手段在聂风看来，彷佛更像是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