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端,廖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这次接触是他私自行动,未曾向赵董汇报。
但他别无选择,那管代号S的黑色血液分析结果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危险却又充满希望的门。
拿到血液后暗堡研究团队立刻对那1毫升的黑色血液进行了初步分析。
结果令研究团队所有人震惊。
血液中蕴含着一种完全未知,极度活跃的生命信息素。
其细胞结构,能量载体都迥异于已知的生物,展现出一种古老暴戾的生命形态特征。
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样本提供者其生命层级可能已实现本质上的跃升,可视为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高等生命体。”
最惊人的特性是其蕴含的极致生命力与侵蚀性,就像是一种顶级掠食者。
即使在离开主体后,血细胞依然保持着极高的活性,并表现出极强的增殖和侵蚀倾向。
研究人员尝试注入极微量的稀释液到培养的癌细胞中。
结果是瞬间的湮灭。
不是杀死,而是像高维存在抹去低维痕迹一样,将其存在基础彻底瓦解。
廖忠看到这一幕,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这血液能不能治好陈朵。
想法冒出后就不受控制,廖忠下令进行蛊毒的研究。
而当研究人员战战兢兢将一滴万倍稀释的血滴与陈朵体内的原始蛊样本接触时,那堪称神迹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那些诡异难以根除的蛊毒,在接触到血滴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随后在微观层面迅速崩解、汽化,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残留。
“朵儿……”
廖忠坐在椅子上,宽厚的手掌死死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血液或许真能救陈朵,让她摆脱生不如死的命运。
只要能让陈朵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活下去。
为此,他愿意承担一切风险。
……
楚子航准时抵达约定地点。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已静候多时。
车门打开,一个外表凶悍的男人利落地钻了出来。
男人脸上带着显眼的刀疤,棕色的背头,嘴里的金牙格外醒目,气质更接近帮派成员。
就冲着这气质,楚子航感觉这人身上没几条命案在身都对不起这长相。
“楚子航是吧?我是廖忠。”
男人朝他点了点头,主动拉开后座车门,动作干脆。
“上车,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车内一路无话,气氛沉闷。
楚子航并不认识这位华南负责人,对他此番私下接触的目的感到疑惑。
难道是像天下会一样寻求合作?
廖忠内心更是复杂。
他岂止是见过楚子航,当初正是他亲自下达了对这个危险目标的监控乃至必要时控制指令。
没想到时过境迁,当初被他视为重大威胁的人,如今已是公司座上宾,备受高层关注。
真是命运弄人。
车辆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郊外。
下车后,廖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楚子航,这次贸然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楚子航神色平淡:“什么忙?我们之前似乎并无交集。”
廖忠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承认。
“其实当初你刚出现在华南,公司尝试控制你,是我下的令。我为此道歉。”
他挺直腰板,对着楚子航深深鞠了一躬。
“我的职责是防止异人对市民造成危害。当时你展现出的状态过于危险,我做出了误判。”
廖忠语气沉重,甚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当初的事我给你跪下了!”
说完,他作势真要屈膝。
然而时间一秒秒过去,楚子航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廖忠等了十几秒,没等到预想中的阻拦,偷偷抬起眼皮瞄向楚子航。
不是,你真让我跪啊!
你真就这么看着,一点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都不讲?
算了。
廖忠把心一横,为了陈朵,面子算什么。
跪就跪!为了朵儿……
他膝盖刚要弯下去,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拉住了他的胳膊。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楚子航平静地开口。
他其实刚才就看穿了这个人的心思,只是刻意不点破。
这就是老戏骨。
廖忠心里顿时巨石落地,顺势站直,脸上有点臊得慌。
但更多的是感激,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而恳切。
“多谢。那我直说了,这次找你,是为了请你救命。”
“救一个孩子的命。”
……
楚子航跟随廖忠,通过一位拥有空间转移能力的接引员,进入了暗堡内部。
这种进入方式让楚子航多看了一眼接引员,感觉这可能是部分火德宗弟子的未来就业方向。
廖忠步伐急促,带着楚子航在结构复杂的堡垒内部快速穿行。
这里的风格让楚子航感到一丝熟悉。
冰冷的金属光泽,严谨的功能分区,隐约有卡塞尔学院装备部的影子。
但少了那份疯癫与混乱,多了几分压抑和秩序。
两人最终抵达了深处的隔离观察室。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四壁是特制的强化玻璃,冰冷的白光是唯一的光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某种异样的气息。
中间的女孩穿着宽大毫无款式的白色隔离服,赤着脚,坐在冰冷的地板正中央。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的人偶。
她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执行命令。
廖忠之前离开时对她说:“朵儿,在这里坐着,等我回来。”
于是陈朵就坐着。
像一尊被设定好程序的人偶,连指尖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仿佛视线穿透了冰冷的墙壁,落在了某个不存在的虚空。
时间在她身边流逝,却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个研究员通过玻璃看着,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生命体征稳定,原始蛊活性维持在基准线。”
“和昨天一样,和上周一样。她就这么坐了三个小时了。”
另一个研究员压低声音:“唉,有时候真觉得,她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除了廖头的命令,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这时,一名研究员小心翼翼地从送物口推进去一个苹果。
鲜红饱满,与室内苍白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一滴血,落在了灰白冰冷的世界里。
苹果滚落到陈朵脚边。
陈朵的视线,就牢牢地黏在那点红色上。
没有好奇,没有渴望。
几秒后,她重新抬起头,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对那颗象征着生命的果实彻底失去了兴趣。
对她而言,这或许和一块石头一团空气没有区别。
研究员叹了口气,记录道:“对非必要外界刺激,缺乏应激反应与探索欲。”
就在这时,廖忠粗犷的声音在观察室外响起。
“朵儿!我回来了!”
奇迹般地,陈朵那如同冰封湖面般的表情,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
她的头颅以一个非常微小的角度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确认的神采。
陈朵依旧没有说话,但整个人的感觉,从一件物品,短暂地变回了一个会对外界产生反应的生命体。
廖忠看着玻璃后的女孩,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
他转过头,对身边刚刚抵达的楚子航低声说,声音沙哑。
“看到了吗?楚先生,这就是陈朵。”
“她只是活着,执行命令,然后……等我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也不知道想要是什么。”
“陈朵是个好孩子,她不该是这样的。要不是蛊毒,她这年纪本该在学校里……”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份惋惜与隐含的怜悯,却沉甸甸地弥漫开来。
楚子航的目光,越过玻璃,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宛如枯叶的少女身上。
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叠了。
那个名叫绘梨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