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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刺史府公堂。

堂上血腥已净,唯有兵甲肃立,不闻一丝声响。

刘备立于堂前。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郑姜身上。

郑姜独自一人,默立堂下。

她身披赤甲,手按双刃,迎着刘备的视线,毫无退缩之意。

刘备朗声道:“传我令。”

“黑山降卒,于邺城死战之际,临危倒戈,其功当赏!”

“即刻起,设独立番号——‘赤焰营’!”

“由郑姜为校尉,其粮饷、抚恤、功勋,与玄甲、白马二营,等同!”

闻言,郑姜身躯微震。

她按着刀柄,抬起那双桀骜的眼,问道:“为何信我?”

刘备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为何不信?”

“你为袍泽浴血,为信义反戈,这便是信你的理由。在我帐下,只论功,不论出身。我刘备信的是你手中的刀,更是你心中的义!”

郑姜沉默片刻,终是单膝跪地,沉声道:“此后,赤焰营的刀,只为主公而出。”

刘备欣然颔首,随即转向蒲玄,亲自将一枚刻有“玄甲工坊总督造”的令牌奉上,躬身道:

“此后,邺城所有军械锻造,皆托付蒲公之手!玄德军的刀锋利钝,全系于公!”

刘备又面向凌云:

“神工在手,可安万民。邺城之固,流民之安,皆由姑娘一言而决!”

一枚“神工营大统领”官印随之奉上。

凌云默然接过,只淡淡一句:“主公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坚城报之。”

沮授立于堂下,见此情景,捋须点头,低声对审配道:

“忠烈祠收死者之心,赤焰营安降者之心。主公恩威并施,真乃人主之象。”

审配亦颔首,眼中疑虑尽去。

最后,刘备行至卢植面前:

“学生不才,恳请恩师为我军‘军师祭酒’,兼理邺城学宫!”

刘备一拜到底。

“为玄德军,为这河北之地,再立文风!”

堂下文武屏息,皆望向那须发皆白的老者。

卢植并未急着去扶,而是转身走下高阶,向着满堂文武,先还了一礼。

而后,他步至那新刻的阵亡名录之前,指尖轻抚过竹简。

“老夫于洛阳废墟之中,日夜所思,何为国?何为道?”

满堂沉静,只闻呼吸。

卢植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堂内每一张面孔。

“董贼毁宗庙,诸侯争玉玺。于彼辈眼中,国,不过是金殿玉宇。道,不过是青史虚名。”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刘备脸上,眼中漾起欣慰笑意。

“今日,于此邺城,于这满堂忠骨之上……老夫,见到了新解。”

他亲手将自己的学生扶起。

“玄德,你让老夫明白:国,是身后舍生忘死的袍泽;道,是案前万民一饭的生机。这,才是我汉室四百年江山的根基所在!”

卢植接过那“邺城学宫祭酒”的官印,神情郑重。

“老臣来此,非为你一人之师。是为这满城忠魂立传,为河北百万生民立心,更要为这崩坏世道,重燃汉家薪火!”

他高举官印,声如洪钟:

“祭酒之任,舍我其谁!”

……

半月倏忽。

邺城之内,军士操演正酣。

城墙之外,流民垦田成片。

工坊炉火不熄,府库钱粮日增。

邺城,这座河北雄城,正于废墟之上,脱胎换骨。

……

邺城,长街。

童子追逐嬉戏,茶肆人声嘈杂。

一疤面汉子压低声音道:

“北门地基,又塌了!”

旁人接话道:

“是凌云姑娘亲令所掘!”

疤面汉子皱眉道:

“缘何老与那城墙过不去?”

“正是!此事乃玄德公力排众议而为!连沮授先生都劝过,可玄德公偏信那楚军师!”

一商贾亦搭腔道:

“诸位有所不知,北门一动,来往货车皆要绕行十里,误了多少时辰!”

话音方落。

茶肆主人,一独臂老卒,将瓦茶壶重重顿于案上。

他环视众人,冷声道:

“主公行事,自有深意!”

“尔等只念自家斗室,主公所虑,却是下次贼寇临城,弟兄们能少死几个!”

老卒一指胸前旧创。

“我这条臂膀,便失于城墙豁口!若早有凌云姑娘筑城,何至于此!”

“城若不安,何以为家!”

一席话,说得那几人满面羞惭,不敢多言。

……

州牧府偏厅。

刘备望着远处巍峨城墙,对凌云道:“有姑娘在,邺城之基必固。”

“只是城中诸多怨言,皆压于你一身,备心不安。”

凌云目光未离图纸,手中竹尺划过。

“一砖一瓦,皆系万民性命。功过罪责,自有城墙为我言说。”

刘备默然,对着那伏案背影,长揖及地。

“我代邺城万民,谢过姑娘。”

楚夜立于窗边,走至凌云身侧,低声问道:

“那些墨者,我可否调用?”

凌云指尖未离图纸。

“军师有令,墨班莫敢不从。”

“很好。”楚夜递过一张羊皮卷。

“将此物分发下去,所需材料,由蒲玄工坊暗中供给。”

他又道:“此事,出你我之口,入他们之手,再无第三人知晓。”

言罢,楚夜转身离去。

……

邺城之东,学宫之内。

大儒卢植端坐堂上,授业解惑。

楚夜立于窗外静听,并未入内。

一名学子捧简而出,见他,躬身行礼。

“军师既至,为何不入堂听讲?”

楚夜摇头。

“卢公所授,是治国大道,我所学,不过护身杀人之术。”

那学子正色道:“军师此言差矣。圣人之道,亦有礼法兵戈之分。若无军师在外以雷霆手段靖平奸宄,我等又怎能在此安然求学?此乃表里之道。”

楚夜闻言,望向堂内那位老人,深深一揖。

“我辈执刃之人,能为这圣贤大道守门,已是万幸。”

……

城西,玄甲工坊。

李铁牛赤膊挥锤,锤落火星四溅。

蒲玄手持铁钳,口中吆喝:

“慢一分!”

“收力三成,锤刃脊!”

“成了!入水!”

一锤落定,水汽蒸腾。

一柄青龙偃月刀置于架上,刃口波浪纹理,肉眼可见。

关羽默然立于熔炉之侧,静看此幕。

蒲玄转向他,高声道:“将军!此刀合我二人之力,穷尽‘覆土烧刃’之变化,已是凡铁之极!”

关羽伸出二指,沿刀刃划过。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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