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清微小道 第2章 恍然一世,戴家灵云

作者:泗州三雨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10 21: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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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硬板床上,戴灵云(他决定接受这个身份,既是无奈,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新生)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勉强将脑海中两股纠缠的记忆河流大致梳理顺畅。

胡云的记忆,充斥着末法时代的绝望、对玄学理论的疯狂钻研、各种科学和神秘学混搭的作死实验、以及最后那照亮天地的一瞬紫雷。那是短暂、激烈、充满偏执和不甘的一生。

戴灵云的记忆,则像一部色调灰暗、节奏缓慢的老电影。父母模糊的面容和那场可怕的车祸(记忆里只剩下刺眼的车灯和尖锐的刹车声),与爷爷戴兴国相依为命的清贫生活,在学校里因为家庭背景而被隐隐排斥的孤独,对着爷爷那些晦涩难懂的符箓咒语发呆的午后,以及最近一年来,爷爷病情加重、长期住院所带来的经济压力和深沉的忧虑。

两种人生,两种绝望,在此刻诡异交融。

“至少……这个世界,似乎还有希望?”戴灵云(胡云主导的思维)喃喃自语。他走到那面小镜子前,再次端详里面的少年。瘦弱,苍白,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惶,但深处,已经点燃了一簇来自另一个灵魂的、名为“探究”和“不甘”的火苗。

“身体太虚了。”他皱了皱眉。不仅是久病初愈(原主似乎前阵子也生了场病)的虚弱,更有一种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孱弱。记忆里,爷孙俩的生活确实拮据,爷爷做一场法事的收入并不多,还要负担医药费,吃肉的日子屈指可数。

肚子又发出一阵抗议的鸣叫。他叹了口气,决定先解决生存问题。根据记忆,厨房米缸里应该还有小半缸米,墙角瓦罐里有点咸菜,窗台上还挂着几串干辣椒。

他摸索着走进狭小昏暗的厨房。果然,景象比记忆中还惨淡。米缸见底,咸菜也只剩小半碗,油瓶空空如也。他苦笑一声,看来“戴灵云”之前过得真是糊口都难。

生火,淘米,煮上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就着那点咸菜和辣椒,囫囵吞了下去。胃里有了点东西,身体才感觉暖和了一些,力气也恢复了些许。

吃完这顿“饭”,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家”。房子很小,一厅一卧,外加这个小小的厨房和角落里的茅厕。厅堂兼做法坛,算是家里最“体面”的地方。

他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通往法坛间的门。一股混合着陈旧香烛、木头、灰尘以及淡淡朱砂墨味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胡云的那部分灵魂立刻兴奋起来,这是一种他熟悉又陌生的、“道”的气息。

房间不大,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三清画像,纸张已经泛黄,但画面依旧清晰,道尊法相庄严。画像前的神案上,摆放着铜香炉,里面积着厚厚的香灰,旁边是烛台、帝钟(三清铃)、令牌、木鱼、法印等法器,虽然陈旧,却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显示出主人平时的珍视。神案两侧,挂着一些幡条,写着“道经师宝”、“万神朝礼”等字眼。

墙角放着几个大木箱。戴灵云走过去打开一个,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不同颜色的道袍,虽然陈旧,却没有补丁,洗得很干净。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大量的黄表纸、成沓的画好的符箓(按照用途分门别类放好)、以及一些科仪用的文书、疏文模板。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沓“镇宅符”,手指拂过朱砂绘制的符文。那线条流畅而充满古意,与他前世自己瞎画的似是而非的图案截然不同。他能感觉到,这些符箓上,似乎残留着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痕迹”,仿佛曾经有什么力量注入其中,又渐渐散去了。

“不是简单的心理作用……”戴灵云(胡云)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些符,肯定被‘加持’过,或者说,绘制它的人,真的拥有某种力量?”

他又翻看了一下那些科仪文书,大多是度亡、祈福、禳灾的范本。记忆里,爷爷做的最多的就是丧事的“开路”科仪和偶尔的“安神”、“谢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神案下方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上。原主的记忆显示,爷爷从不让他碰这个抽屉,说里面是家族最重要的东西,不到时候不能看。

“最重要的东西?”戴灵云的心跳微微加速。会是什么?更高深的法术秘籍?还是……

他尝试着拉了拉抽屉,锁得很牢固。他又在爷爷的卧室(也是他的卧室)里翻找可能存在的钥匙,一无所获。只得暂时放弃。

收拾完碗筷,看看窗外,日头已经西斜。根据记忆,今天是他例行去医院看望爷爷的日子。爷爷戴兴国因为严重的肺气肿和年老体衰,已经在镇人民医院住了快两个月了。

他从床底一个铁盒里找出最后几张零钱,数了数,勉强够来回车费和买点最便宜的水果。叹了口气,他换上一件稍微干净点的衣服(也是校服),锁好门,朝着镇医院走去。

上清镇不大,依山傍水,青石板路蜿蜒。路上遇到几个街坊,看到他都点头打招呼。

“灵云啊,又去看你爷爷?”

“嗯,刘奶奶好。”

“戴师傅今天气色怎么样?”

“还好……”

对话简单而平淡。但从那些街坊的眼神和语气中,戴灵云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同情,以及……对爷爷戴兴国那点“本事”某种程度上的认可,哪怕只是作为一种民俗习惯。

镇医院是一栋老旧的三层小楼,消毒水的味道比家里浓烈得多。戴灵云熟门熟路地走上二楼,来到内科病房。

这是一间三人间,爷爷戴兴国住在靠窗的那个床位。老人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脸色是那种久病之人的灰暗,胸脯费力地起伏着,呼吸声沉重而带着嘶哑的杂音。但看到孙子进来,老人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立刻亮起一丝微光,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却真切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灵云……来了……”

“爷爷。”戴灵云快步走过去,将手里拎着的两个苹果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老人枯槁的面容和插着针头、布满青筋的手背,融合后的记忆带来的情感汹涌而至,让他鼻子一酸,下意识地握住了爷爷那只没打针的手。那手干瘦冰凉。

“学校……怎么样?”爷爷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问。这是老人每次见面几乎都会问的话,仿佛这是一种对孙子过正常生活的执念。

“就那样,挺好的。”戴灵云含糊地回答,记忆里原主在学校成绩平平,存在感稀薄,甚至因为家庭原因偶尔会被调皮的学生取笑,这些他自然不会说。

他拿起一个苹果,熟练地削起来。动作虽然因为身体虚弱有些慢,但很稳。老人就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削完苹果,切成小块,放到碗里,用牙签插着喂给爷爷。老人吃了两三块,就摇摇头,喘着气说:“够了……吃不下……你吃……”

戴灵云没有推辞,自己慢慢吃着剩下的苹果。清甜微酸的汁液在口中蔓延,稍微驱散了一些病房里的压抑感。

沉默了一会儿,爷爷忽然微微侧过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孙子,压低了些声音,尽管病房里另外两个床位的病人和家属似乎都在休息或者看手机,并没注意这边。

“灵云啊……”爷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味道,仿佛要分享什么秘密,“最近……镇上老刘家那头跑丢的老黄牛……找到了没?”

戴灵云一愣,迅速搜索记忆。好像前几天是听邻居议论过,刘家的牛昨晚没回圈,一家人找疯了。他点了点头,也压低声音:“听说找到了,今天早上自己跑回村口了,奇怪得很。”

爷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用气声说道,带着点炫耀的味道:“那是……我前天晚上,实在喘得睡不着,心里念叨着这事……就勉强起了坛,用了‘寻物鹤’……给它指了路……”

寻物鹤?戴灵云削苹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不是科仪里用纸扎的、象征性的玩意吗?原主的记忆里,对爷爷这种说法向来是不太信的,只觉得是老人病糊涂了时的呓语,或者是故意说些玄乎的维持神秘感,好多接点法事。

但此刻,来自胡云的那部分灵魂和感知却猛地绷紧了!在爷爷说这话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老人那枯槁的身体周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奇异的波动一闪而逝!那波动并非错觉,更像是一种……能量的残余痕迹?非常非常微弱,却真实不虚!

那不是普通老人的呓语!

他心脏微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露出一点好奇和惊讶,顺着话头问:“爷爷,您老是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世上真有这种法术啊?那不是封建迷信吗?”他故意用了原主可能会用的、带着点少年人不以为然的语气。

爷爷眯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看到里面那个刚刚融合的灵魂。他喘了几口气,才缓缓道,声音虽低,却带着一种异常的笃定:“傻孩子……有些事,不是不存在,只是普通人看不见,接触不到罢了。”

他歇了歇,仿佛说这些话耗损了他很大的力气,继续道:“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和常人不同。他们身体里有‘炁’,能练,能用,有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手段……翻江倒海谈不上,但驱邪治病、寻物探幽、甚至呼风唤雨……古籍里都是有记载的……咱们家传的这点东西,搁在以前,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老人咳得满脸通红,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戴灵云连忙放下苹果,给他拍背顺气,又端起水杯喂他喝了几口温水。

好一会儿,老人才缓过来,疲惫地闭目养神,胸口依旧剧烈起伏。

炁?异于常人?翻江倒海?呼风唤雨?

一个个词语如同重锤,敲在戴灵云(胡云)的心上。原主的记忆里,这些只是模糊的概念或是民间传说、志怪故事,但结合爷爷刚才那奇异的能量波动和话语里不容置疑的笃定,以及胡云来自信息爆炸时代且亲身作死尝试过“修炼”的认知……

一个惊人的、让他血液几乎要沸腾的猜想在他脑中疯狂浮现!

这个世界,恐怕不是他最初以为的普通现代世界!而自己重生的这个看似穷困潦倒的家传小道家庭,似乎……也并非那么简单!爷爷戴兴国,恐怕不是一个普通的、只会做红白喜事科仪的乡下道士!

他又待了一会儿,伺候爷爷吃了药,直到老人沉沉睡去,呼吸才稍微平稳一些。

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却仍试图向孙子传递某种惊天秘密的爷爷,戴灵云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有沉重,有酸楚,有对老人身体状况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期待和激动!

道!异人!炁!

难道自己追寻一生而不得的东西,就在这个看似平凡的世界里?就在自己这具新身体的血脉传承之中?

他替爷爷掖好被角,默默地行了一个道礼(前世胡云学了无数次却从未有机会用的礼),然后轻轻退出了病房。

走在回廊上,夕阳透过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脚步依旧虚浮,但眼神却已然不同。

虚弱少年的躯壳里,一个经历过死亡、来自异世的灵魂,正贪婪地呼吸着这个似乎蕴含着“真法”的世界空气,眼中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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