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今日我们吃的很饱，天黑那顿可以不用吃。”
周虎看的心酸，孩子太懂事，懂事的让他很心疼。
糙米真比猪食还要难咽。
他到现在嗓子眼还有些疼。
吃完粥所有人全部躺炕上，不动就可以慢点消化，吃进去的粮食就能撑久一些，反正他们家过年除了爷家不用拜年，也没人可拜。
老周家热闹到快天黑时候才结束。
晚上老婆子去厨房查看，要给几个儿媳妇准备回娘家的年礼，他们家闺女明天也会回来。
想到几个月没见的闺女，老婆子脸笑成菊花，他们家闺女出息的不得了，嫁的婆家有钱，女婿家在镇上有个杂货摊子，日子过的不赖。
最起码闺女嫁人后不用下地干活。
周老二老三两家此时全在老二炕上，商量大事……
“今天四弟的话我琢磨一天，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我也琢磨出不对味了。”
“当家的，我瞅着自己孩子和大哥家的孩子，今天特别不是滋味。尤其亲戚还打趣说，大哥家的娃子一看就是城里娃子。”
“是啊，闺女也跟我说，她从小到大穿的全是堂姐不要的破衣裳，没买过新的。老大家今年过年全家都有新衣。”
“他们家也没个营生，银子哪来的？”
周力眯眼，“还能哪来的，肯定爹娘给的。”
“爹娘早不下地了，他们手里银子不都我们挣的？”
“三弟，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周老三沉思许久，“大哥不是年后要去考试吗？先让他考了再说。”
忍了这么多年，没道理现在闹翻脸，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
大哥若是能考上，他们依旧全力托举他，他们依旧为好兄弟。
“若是考不上呢？我们村据说从未出过童生。”
“那就分家另起炉灶。”
“不继续等了？万一下一次能考上呢？如果放弃，之前的付出不是全打水漂？”
“我觉得老四说的不无道理，一年又一年，我们能等到何时？
如今大哥已经三十有七，不是大嫂挑剔，怕是已经做了爷爷。你说，他还有多少个以后？”
周老三想到这些年自己的付出，不禁肉疼肝疼，“让大哥还债他肯吗？”
“没分家我们哪来的银子？他又怎么会欠我们钱？与其想他补偿，不如求菩萨保佑他考上。”
爹娘如此偏心，他们敢要钱绝对被骂到狗血淋头。
“以前总觉得老四有点缺心眼，今天听他几句话才惊觉傻的好像是我们。”
合着他从没觉得大哥能考上，不想做冤大头，早早跑路了。
只有他们还在做发财梦！
“老三，孩子们渐渐大了，咱们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一屋子的人沉默。
………………
“爹，这是什么汤？”瞅着好像有点不认识，漂浮的是啥？
“蛋花汤，咱们家大花鸡争气，一大早又下了个蛋，一人一碗赶紧吃。”
“鸡蛋不是得卖钱还债？”孩子们尖叫。
啥家庭？还能吃鸡蛋？
爹忘了过年时候他们也只是舔舔蛋壳。
“爹有了其他挣钱法子，赶紧吃！”
周虎自己也有小半碗，汤还算浓稠，不止有蛋花，里头还加了糙米，一锅乱炖。
沿着碗沿啜了一口，“香！”
春生看看老爹，再看看眼巴巴盯着碗的弟妹，“啥法子？靠谱不？”
“靠谱，你们只管等好吧！明年咱们家日子铁定能好！”
周春生第一次看见老爹如此自信的模样，过分早熟的小脸不由得露出两分笑脸，一分安心，“春生相信爹！”
周老四看了眼便宜儿子，心头酸胀，家里孩子其实都懂事，穷人家的孩子本就早当家。
满是冻疮的粗手摸了把孩子挠地啊，“趁热吃！一会我先去看看你们娘，你们在家好好待着。”
他还得给炕添把柴火。
“好，爹你早点回来。”
几个脑袋全伸进碗里……
岳家他们每年都是天暖了才回去，没厚实衣裳压根出不了远门。
为啥去上坟，他觉得自己该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能触发到啥好玩意呢？
顺道跟孩子娘说一声，她家那位下去陪她了，两人记得在下面保佑保佑他和几个孩子，他一个大好青年带四个娃很不容易。
若是能送点啥上来让他触发触发就更好了。
别怪他连死人都不放过，穷人志短，谁帮不是帮？
顶着寒风，闷头朝山上冲。
真不懂为啥人都喜欢葬那么远？
“周虎干啥呢？跑恁快急着投胎？”
“没看往后山走，估计看他媳妇去了。”
“啧啧啧……穿的如此单薄也不怕陪媳妇一起去了。”
“要不是为了几个孩子，你以为他现在人还在？咱们村啊，只有这么一个痴情种。”
确实痴情，为了个快死之人求爷爷告奶奶，欠下一屁股债。
山上寒风凛冽。
周虎牙齿咬得咯吱响，在坟头交代几句家里情况以及自己诉求，实在受不了赶紧跑。
“等明年清明我给你们多烧点钱，大家互帮互助哈！”
【野鸡：位置在前方五米远雪地里，冻死，可食用，营养丰富】
奔跑的人停住脚，山上阴风阵阵，他们真给孩子送吃食了？
前方五米？
周虎在雪堆里一顿扒拉，“好肥一只鸡！”
拎着鸡跑了，继续停留怕会留在这。
“爹快上炕！”
孩子们让出位置，周虎跳上去，几个孩子抱住他。
“别，爹身上凉。”
“给爹暖暖，以后别出门了。”孩子们个个红了眼，爹被冻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们已经没了娘，可不能再没了爹。
缓和好久，他才活过来。
“今晚上吃肉，你们娘给了只大肥鸡。”
“爹你说啥？”
别吓唬他们，出门一趟人傻了？
“厨房里呢，我跟你们娘说家里吃食不够，下山时候就看见一只冻死的野鸡，你们说是不是娘送的。”
不顾寒冷，周春生跑去了厨房，真在地上看见一只死鸡。
捂住小嘴回屋，“爹真有鸡！”
“真的？”
几个孩子眸子亮晶晶。
“可不，还很肥，等晚上收拾收拾咱们炖一大锅鸡汤吃。”
“不卖了还债？”
“不，你们娘给的，说是给你们补身子。”
“真是娘给的？”
“还能有假，前脚跟你们娘说我们日日糙米粥，后脚就捡到一只鸡，不是她给的还能有谁？鸡自己跑我面前？”
爹说的好有道理。
呲溜！突然发现家里伙食在变好！
冬去春来。
一家子平安度过一场寒冬，周虎憋到快发毛，谁家好人一年猫冬半年，年后还得继续猫两个月。
干半年吃一年，难怪这么穷，就说一年年的到底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