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蔡邕藏书?隆冬荔枝?!
宗泽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带着水珠的荔枝。
冰凉的触感,鲜嫩的色泽,饱满的果肉……他甚至能闻到那独特的、无法作假的清甜香气!
他剥开果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盛夏南国的极致甘甜和清新汁液在口中爆开!
冰爽、鲜甜、水润!
这口感,这滋味,绝非窖藏所能保存!绝对是……刚从枝头摘下不久!
“扑通!”
宗泽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他双手捧着那枚荔枝壳,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敬畏以及一种溺水之人忽然看到浮木的狂喜!
“仙师!姜仙师在上!”宗泽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深深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老朽……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求仙师垂怜!救救大宋!救救这天下苍生吧!”
他终于彻底相信了!
相信了南华惨败的未来,相信了眼前这位姜先生拥有的,是真正超越了凡俗、能够沟通古今未来的……神鬼之力!
这一刻,什么君君臣臣,什么个人荣辱,在“仙人”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救?”姜睿扶起宗泽,声音依旧冷静,“赵桓降敌,已犯宗法重罪!失德丧国,不配为君!救他何益?”
“难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二圣蒙尘,宗室尽虏?!”宗泽老泪纵横,眼中带着一丝决绝。
“当然要打!”姜睿将自己准备说辞抛出来,“但要换个打法!我的一位…祖师有云:‘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金虏肆虐两河,尔等岂能只知被动挨打,疲于奔命?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战火,烧到金虏的老巢去!”
“老巢?”宗泽茫然抬头,“燕云?山高路远,城高池深,金虏重兵…”
姜睿见这老愤青被固有思维束缚,挑了挑眉,“政和八年,汝任登州知州。登州海路所向,隔海相望者…何处?”
宗泽一愣,随即脑中灵光一闪,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他失声叫道:“辽…辽东?!”
对呀,自己怎么就忘了,当年宋金的海上之盟,大宋派出的使团就是从登州出发!
“正是!”姜睿声音斩钉截铁,“金虏举国南征,起燕山、云中、中京、上京、东京、平州、辽西、长春八路民兵入寇两河,其后方辽东必然空虚。海防…形同虚设。从登州渡海,直扑辽南,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宗泽被这个大胆到极点的计划震住了,仍有疑虑,“可……那可是金国腹地,龙潭虎穴啊……”
“龙潭虎穴?“
姜睿冷笑,再次抛出一份资料(A4打印),“三年前(天辅七年),辽南苏州、复州的汉儿、渤海人揭竿而起!围困女真残部于辟离密罕水,断粮绝水,令其易子而食!若非悍将斜卯阿里回救及时,辽南早非金有!经此一役,如今辽南,地广人稀,金虏守备松懈至极!”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十三年后(绍兴九年),山东义军张清,率海寇与义民,自登州渡海,袭破辽南苏州,辽东汉民群起响应!金虏被迫弃守,将苏州降格为化成县!可见其辽南防御,何止松懈,实乃空门!”
随后,一幅巨大的彩色地图(现代三维地形图,塑封防水)被姜睿“唰”地一声在案几上展开!山川河流、海岸岛屿、城镇关隘,以超越时代的精确与色彩,将辽东半岛的地形地貌纤毫毕现地呈现在宗泽眼前!
姜睿手指点向辽南,“辽东半岛,千山纵贯!西岸海岸曲折,港湾众多!金虏赖以称雄的骑兵在此难以驰骋,反是步卒依托山林、据守隘口之天然战场。辰州(盖州)北依青石岭天险,东凭千山屏障,西临渤海!控此咽喉,进可威胁辽阳(金东京)、沈州(沈阳),退可据险扼守!更可收容河北、河东流民屯垦,立一抗金根基!”
最后,姜睿又言简意赅的陈述着战略前景,“夺下辽南的苏、复、辰三州,扼守要津,招揽两河流民渡海屯垦!辽东黑土肥沃,足以养活数十万军民!以此地为基,不断袭扰金国腹心,断其粮道,焚其仓廪!金虏首尾难顾,两河压力自解,此乃围魏救赵,釜底抽薪。”
宗泽如同被醍醐灌顶,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清晰的脉络,千山、青石岭、曲折的海岸线、标注着“苏州”、“复州”、“辰州”的据点…
这位曾在登州为官、深知海路的老臣,脑中瞬间勾勒出一幅跨海东征、开辟新天的宏伟蓝图!
那是一种跳出东京死局、从更高维度破局的震撼!
“妙…妙啊!仙师此策,如拨云见日!老朽…茅塞顿开!辽东!当取辽东!”宗泽猛地一掌拍在地图上,眼中精光四射,“避敌锋芒,直捣黄龙!收流民,辟疆土,断虏根基!此乃…围魏救赵之上上策!”
格局瞬间打开!
这一系列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点燃了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属于热血文臣的开疆拓土之心!
赵构在一旁亦是听得热血沸腾,呼吸急促。
开辟新土,安顿流民,反戈一击!
这盘棋,太大,太诱人了!
“至于向导,”姜睿收起地图,补充道,“我已请康王寻访一人,想必宗知州也知晓。”
“何人?”
“真定府路廉访使,马扩!他正于西山和尚洞,聚义抗金!”
“马子充(马扩字)?!”宗泽精神再振,“若得此人相助,辽东之事,成算大增!”
马扩作为“海上之盟”的亲历者,宣和二年就曾随父马政由登州渡海,在苏州登岸,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会盟!
他对这条海路和辽东的熟悉程度,无人能及。
天时(金军主力南下,后方空虚)、地利(辽东半岛复杂地形)、人和(辽东各族人心未附,流民可用,马扩为向导),所有的拼图,在姜睿冷静而极具说服力的剖析下,完美契合!
宗泽猛地转向赵构,抱拳躬身,声如洪钟:“大王!臣请命!先生此策,直捣黄龙!老朽…老朽愿为前驱,渡海击辽!不夺辽南三州,誓不还师!”
赵构看着瞬间被点燃、如同年轻了二十岁的宗泽,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宗知州老当益壮,忠勇可嘉!准!”
“前驱?”姜睿看着他,“你麾下那群连铁甲都没多少,穿纸甲的‘应王兵’,可堪跨海远征?”
宗泽老脸一红,想起自己手下,的确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市井之徒,还有那些战斗力可疑的兵油子和神棍兵,连忙拱手,“请先生赐教!”
姜睿从战术背包中取出一本线装书册,封面写着四个遒劲大字——《纪效新书》
这是魏忠贤帮姜睿弄来的,删去火器章节及明朝痕迹的北宋特供版。
“按此操典,重练新军,三千人足矣!”姜睿声音冷峻,“选兵要诀:市井油滑之徒不要!老兵痞不要!老兵痞不要!见官不惧的城里人不要!细皮嫩肉的书生不要!唯取乡野黑大粗壮、见官府露怯之农夫、矿徒!此等人朴实耐苦,畏威怀德,稍加整训,便是强兵!再收拢些西军、河北河东禁军中的敢战之士充为骨干!”
宗泽如获至宝,双手接过《纪效新书》,快速翻阅。
书中图文并茂,从选兵、编伍、号令、武艺、营阵、行军、旗鼓…条分缕析,实操性极强,远胜他读过的任何兵书,让他这个自诩知兵的老文官也叹为观止!
“有此神书,何愁兵不精?!”
他心中狂喜!
“甲胄、战马,吾亦可助。”姜睿最后抛出一颗定心丸,“铁甲千副,战马五百匹。开春渡海之前,必至登州!”
“五百匹战马?!”
宗泽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军资!
如今磁州的甲胄战马稀缺,这简直是天文数字般的支援!
尤其对于宗泽这支“民兵”武装来说,无异于脱胎换骨。
有甲有马,再按操典练兵,何愁麾下不精?!
他对着姜睿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先生再造之恩,宗泽…没齿难忘!必当竭尽全力,练精兵,渡辽海,为华夏…开此新局!”
此刻,什么救援东京,什么二圣安危,都被这更为宏大、更具希望的“辽东攻略”取代!
“潜心练兵,整肃部伍。待来年开春,辽海冰融,四月春暖,自登州扬帆,跨海击辽。”
姜睿又看向赵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东京无论传来何旨意,蜡书、矾书,一概置之不理!当务之急,是整顿好大元帅府这点本钱,梳理人事,安抚流民,积蓄力量!明年五月初一,于南京应天府,登临大宝,承继大统,号令天下!”
赵构被姜睿这突如其来的“登基预告”惊得心潮澎湃,手心都冒出汗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小……小王明白了,谨遵先生之命!”
姜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最后看了一眼神情激动、仿佛焕发第二春的宗泽,以及眼中燃烧着希望与野心的赵构,开启时空门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