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一套“驱邪祈福”的流程终于折腾完，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对着刘协华盖的方向深深一揖：“法事已成！怨气已消，邪祟退散！请陛下、诸公放心！”
坛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主要是杨奉和他的旧部），大多数人脸上都写着“不明觉厉”或者“就这？”的表情。
杨彪、张喜、赵温等公卿重臣，或是眉头微蹙，或是不以为意，或是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连一直在当猴戏看的刘协也是强忍着笑意，双手微微颤抖着。
在见惯了姜先生神通的长安军民和群臣眼中，五斗米道那套跳大神，实在有些…寒酸。
“福生无量天尊。”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却抢先响起，穿透了场中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一身黑甲的姜先生不知从哪里冒出。
只见姜睿推着手推车，分开人群，缓缓走到祭坛下方。
他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双手互握合于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道门拱手礼（叉手礼），同时口中清喝：“福生无量天尊！”
这迥异于时下任何礼节的动作和闻所未闻的祝颂之语，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张祭酒辛苦了。”姜睿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听不出情绪，“张天师（张鲁祖父张道陵）开创道统，济世度人，功在千秋。此《想尔注》与天师遗篇，确乃道门瑰宝。”
张卫一愣，随即脸上涌起一丝得意。
姜先生也认可我五斗米道？
看来这波稳了！
然而，姜睿话锋一转：“然，道法玄妙，岂止于此？贫道偶得机缘，于太上道祖座前，求得些许微末之物，今日便赠予五斗米道，聊表心意。”
他朝台下一挥手。
早已准备好的羽林郎们立刻抬上几个沉重的大木箱，轰然放在法坛中央。
“打开。”姜睿命令。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个全新的世界被展现在汉末时空。
蓝色大褂、深蓝得罗道袍、明黄戒衣（受戒用）、金丝银线密绣日月星辰八卦龙凤的法衣、五彩斑斓的花衣（大型斋醮经师用）、素雅单色的经衣（小型斋醮经师用）……各种形制、颜色、用途的道袍叠放整齐，布料之精良，刺绣之繁复华美，远超凡俗想象！
那法衣上郁罗萧台、麒麟仙鹤的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黄玉般的“黄冠”、象征五岳的“五岳冠”、绣有五老星君像的“五老冠”，以及道门至高象征的“三冠”：太清鱼尾冠（形如鱼尾，象征阴阳）、玉清如意冠（冠顶镶如意）、上清芙蓉冠（冠如莲花），无不透着一股神圣威严的气息！
黑色的“混元巾”（象征混沌未分）、方正的“庄子巾”（象征天圆地方）、带剑脊的“纯阳巾”（象征吕洞宾剑气），无不是样式规整，气度俨然。
还有七星法剑，玉柄如意，紫铜法印，雷击枣木令牌，鎏金法尺，黄铜法铃、法鼓等道门之物。
而真正的压轴大戏，则是靛蓝布套包裹的线装书册！
《云笈七签》、《修真十书》、《度人经》、《阴符经》、《黄庭经》、《周易参同契》……
这些都是魏忠贤帮忙弄来，磨去了历史痕迹的晚明《道藏》的精华摘录，其内容之广博、体系之完备、阐述之精深，远超张卫献上的残篇！
渭水河畔陷入一阵前所未有的死寂。
远超上午见到冰山时震撼！
数万人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光华夺目、蕴含无上道韵的器物之上！
张卫呆呆地看着那件光华万丈的法衣，看着那柄杀气凛然的七星剑，看着那些体系完备、深奥精微的道经…再看看自己身上粗糙的鹤氅，手中简陋的铜剑，以及那几卷残破的竹简。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卑微与渺小感，如同冰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哐当”
张卫手上的铜剑掉在地上。他身后的五斗米道弟子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这…这…”
阎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翻阅着姜睿让人递给他的一册《道藏》，如同朝圣者见到了神谕！
那里面蕴含的教义深度和体系化程度，对还处于摸索阶段的五斗米道而言，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短暂的死寂后，渭河畔是轰然炸开！
“神，神衣！”
“那剑…那剑上刻着星辰！还有神灵！”
“快看那冠！像莲花！”
“这么多道书…我的天！这得是多少神仙写的啊！”
“这…这才是神仙气象！那张卫真如一乞丐！”
“五斗米道…跟这比起来，简直是乡野巫祝！”
“姜先生莫非是太上道祖座下真仙？！”
围观的人群彻底炸了锅，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议论！
刘协、伏寿和宋都，他们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依旧被这“神装”的华丽与威严震撼得说不出话。
而杨彪、朱儁、贾诩等朝臣，他们自问也是学识渊博，却也被这超越时代认知的道教器物和体系彻底震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原来…道门竟能如此恢弘庄严？！
杨奉和他那些白波军出身的部曲更是呆若木鸡！
他们曾信奉的大贤良师张角，他的太平道符水、咒语，与眼前这煌煌道藏、庄严法服相比，简直是…
土得掉渣！
“大贤良师…太平道…太…”
一个杨奉的白波旧部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在死寂中异常刺耳。
不少白波军出身的士卒脸上露出了迷茫和动摇。
人群中，围观的蔡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张卫那呆若木鸡的样子，看着那华丽的法衣冠冕，眼前的景象，瞬间将她拉回那个未央宫盛宴的午后。
那日她不自量力地要求姜睿展示“仙姝真容”，结果被“陆鸢”的绝世风华和沈不言的深情碾压得体无完肤，差点当场社死！
那种被降维打击的恐惧和羞耻感，此刻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娇躯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PTSD发作了！
刘琦、蔡瑁、刘瑁、张松、黄权、成公英、庞德等诸侯使者，此刻也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不是道士，但那些法衣上流光溢彩的日月星辰龙凤八卦，那柄杀气腾腾又神圣威严的七星法剑，那尊贵无比的道冠，还有那包罗万象，体系之完备、义理之精深的道经……无不直观地展示着一种超越凡俗、近乎神权的力量！
汉中张鲁？在这等存在面前，屁都不是！
“张祭酒，”姜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指向那几大箱物品，“这些法服、冠巾、法器、道藏。乃是贫道奉太上道祖法旨，赐予五斗米道，望尔等潜心参悟，弘扬正道，不负天师之名。”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姜睿和那几箱圣物连连叩首，声音哽咽嘶哑：“弟子…弟子张卫，代师君及汉中五斗米道十万信众，叩谢太上道祖恩典！叩谢姜先生厚赐！必…必当谨遵法旨，光大吾教！”
之前的矜持，敌意和试探，在这绝对的力量和“正统”面前，彻底烟消云散！
他此刻只想抱住姜睿的大腿！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如梦初醒，跟着疯狂叩首，涕泪横流，看向姜睿的目光，充斥着近乎疯狂的宗教狂热。
这些属于“仙神”威仪的器物，一定是太上道祖赐下的！
这是五斗米道登堂入室、成为天下道门正统的莫大机缘！
“陛下命张卫登坛作法，莫非有此深意？”
杨彪回过神来，看着张卫由倨傲到绝望再到狂热，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感情姜先生是要用魔法对付魔法，直接动摇五斗米道的根基！
释经权！
张鲁就是靠玩神棍那套蛊惑人心，在汉中割据，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
而姜睿拿出的那满箱的“仙家道藏法器”，就是釜底抽薪，直接动摇道统！
堪比十万雄兵！
虚假的降维打击：拿着AKM和PKM，RPG，还有挂载迫击炮弹的大疆无人机，千里迢迢去汉中把张鲁给物理超度。
真实的降维打击：张鲁：能做姜上仙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姜睿不再理会陷入狂热的张卫等人。
他示意羽林郎将张卫等人身上的鹤氅、铜剑、铜铃等小心收好，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普通木箱中。
最“原始”道教古物在晚明时空，绝对是道门圣物。
拿给魏忠贤，应该能卖出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