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还穿过咸阳城上空的云层。
收了祥云，落在王宫正殿外的阶前，守殿的侍卫见是他，皆躬身行礼，不敢有半分阻拦。
自陈还被封为大秦护国仙师，又助始皇平定六国残余势力后，这咸阳宫内外，无人不知这位能呼风唤雨的上仙。
殿门由内侍缓缓推开，王座上那道身影显得愈发威严。
嬴政在陈还踏入殿门时，缓缓抬了抬手，示意殿内侍从尽数退下。
“仙师，你终于来了。”嬴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他从王座上起身。
“自你在咸阳上空与那几位金身修士动手，朕便在此等候。”
陈还立于殿中，目光最终落在嬴政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既已知晓我来，想必也清楚我此来的目的。”
嬴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迈步走下王座台阶，步伐沉稳。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大秦疆域图》前，手指落在图中东胜神洲的方向。
“方才你与那几位相斗，朕已命人备好九鼎，若你不敌，朕便以九鼎之力助你破局。不过看来，仙师的手段，比朕预想的还要厉害些。”
陈还沉默着，没有接话。
嬴政转过身，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正是那柄传承了六世的秦王剑。他轻轻拔出剑刃，带着几分厚重。
“此剑自先祖孝公立志变法时便已传世，六世先祖握着它，斩诸侯、破强敌，才为朕打下这一统九州的基业。如今，朕握着它，看到的不是南瞻部洲这一方天地，而是四大部洲的人族疆域。”
他的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声音也随之拔高。
“南有百越俯首，北有匈奴结盟，大秦锐士百万，粮草充足！朕不是不知天命。朕知晓自己年寿不永，可朕不甘心！朕要大秦千秋万代，要复刻上古圣皇的荣光，让我人族在四大部洲站稳脚跟，永远不败！焚书，不过是断了那些诸子百家扰乱人心的根源，唯有思想一统，大秦上下才能戮力同心，共伐天下！”
陈还看着他眼中的壮志，只觉得一阵无奈，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规劝。
“陛下，复刻圣皇荣光固然可敬，可您是否想过，大秦如今真有这般实力？西牛贺洲有佛门庇佑，东胜神洲修士遍地，实力远胜大秦，北俱芦洲更是大妖盘踞之地。且不说神明是否会干预，单说南瞻部洲，六国刚定，百姓尚未休养生息，您此时便要对外征伐，这不是穷兵黩武是什么？”
嬴政闻言，却突然笑了，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自信，几分不屑。
“仙师还是小觑了朕。朕麾下，除了百万锐士，还有柏鉴的近百万五猖兵马，再加上仙师你的二十万长平鬼卒，何愁不能定天下？”
“柏鉴？五猖兵马？”陈还猛地一愣，脚步顿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嬴政竟暗中联络上了黄帝座下的总兵柏鉴。
那五猖兵马，乃是涿鹿之战时战死的九黎将士魂魄，当年黄帝感念他们的忠义，特许他们不入轮回，留在世间修炼，个个悍不畏死，且不生不灭，战力极强。
原来上次嬴政向他索要长平鬼卒，早就为征伐其他部洲埋下了伏笔。
陈还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嬴政眼中的决绝，知道这位帝王心中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可他还是想做最后一次尝试。
“陛下，您为何不能放缓脚步？先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秦的根基再稳固些，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图大业也不迟。”
“时机？”
嬴政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苦涩，随即又被坚定取代。
“朕没有时间了。上古圣皇之所以能长生久视，永镇世间，是因为他们证得了圣皇之位，神魂不散。朕若想为大秦争取万载基业，唯有尽快证得圣皇！若是等下去，待朕归天，大秦没了朕的震慑，那些潜藏的势力必然会蠢蠢欲动，到时候别说征伐其他部洲，恐怕连这南瞻部洲的一统局面都保不住！”
他的手紧紧攥着秦王剑的剑。
“北俱芦洲和西牛贺洲，朕如今确实动不了，可东胜神洲不一样！朕计划先打下东胜神洲，以那里的气运加持九鼎，助朕证得圣皇之位。只要成了圣皇，朕有的是时间整合人族势力，届时四大部洲，何愁不平？”
陈还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最后一丝规劝的念头也渐渐消散。
他终于明白，嬴政焚书，不仅是为了统一思想，更是为了在他出征时，杜绝后方出现任何动乱的可能。
那些诸子百家的典籍，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很可能会成为煽动百姓、动摇国本的工具。这位帝王，为了他的大业，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陛下，”陈还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若是您执意要征伐东胜神洲，臣不敢阻拦。但还有一事要提醒。鬼卒与五猖兵马皆为阴灵，对付修士尚可，若是用来对付东胜神洲的普通百姓，实在有伤天和，还望陛下慎用。”
嬴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点了点头。
“仙师放心，朕自有分寸。大秦锐士才是征伐的主力，五猖兵马负责应对修士，你的长平鬼卒，只需帮朕看好后方，守住咸阳、洛阳这些重地即可，朕不会让你难做。”
陈还心中稍定，又想起那些被焚毁的典籍，忍不住再次开口。
“陛下，诸子百家的传承中，不乏对修士有益的内容，比如阴阳家的五行术数、道家的修炼法门。若是尽数焚毁，日后南瞻部洲的修士怕是会断了传承。你何不在长平仙庙、咸阳宫以及洛阳城，各留下一份典籍副本，若是您的计划未能成功，这些传承，或许还能为人族保留一线生机。”
嬴政盯着陈还看了许久，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也罢，便依你所言。朕会命人将那些尚未焚毁的典籍，挑选重要的抄录三份，分别藏于三处。若是真如仙师所言，朕未能证得圣皇，这些典籍，也算朕留给后人的一点念想。”
陈还点点头，“陛下深明大义。”
嬴政摆了摆手，转身走回王座，重新坐下。
“仙师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朕还要召集大臣，商议征伐东胜神洲的具体事宜。”
陈还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正殿。
嬴政的决定，已经不是他能改变的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意，秦朝二世而亡的定数，终究还是难以扭转。
刚升空，一道青光便从远处疾驰而来，九灵元圣的身影随之显现。
“怎么样？那嬴政可愿听你规劝？”
陈还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天意难违，始皇心意已决，非要征伐东胜神洲，以求证得圣皇之位。我能做的，也只是让他留下几份诸子百家的典籍，算是尽了人事。”
九灵元圣说道：“罢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强求。”
陈还思索着说道，“佛门在焚书这件事上，或许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让始皇下定决心的，还是他自己的野心。”
九灵元圣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如今事情已了，你打算回天庭吗？”
陈还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回天庭不急。我想去西牛贺洲一趟。”
九灵元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要去西牛贺洲？那可是佛门大本营，你去那不是自讨没趣？”
“无妨，我只是去看看，并无他意。”
九灵元圣思索片刻，说道：“也罢，你既想去，便去吧。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往吗？若是佛门再有人阻拦，我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了。”陈还摇了摇头。
“佛门既然已经退去，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而且灵山脚下，佛门也不敢轻易造次，我自己去便可以了。”
九灵元圣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
“那你多加小心，若是遇到麻烦，便立刻传讯于我，我会尽快赶去相助。”
“多谢。”陈还拱手道谢后，便化作一道金光，朝着西牛贺洲的方向飞去。
九灵元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才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天庭飞去。
陈还一路疾驰，不过一日时间，便抵达了灵台方寸山附近。
在陈还靠近的那一刻，原本隐匿的山门突然显现。
陈还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菩提老祖感知到了他的到来，特意为他敞开了山门。
他按落云头，刚踏上山脚下的石阶，便觉得眼前景象一晃，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古朴的偏殿之中。
“见过菩提老祖。”
陈还连忙躬身行礼，心中暗自惊叹菩提老祖的神通，竟能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移到殿内。
菩提老祖挥了挥手，声音温和。
“起来吧，不必多礼。你来得正好，悟空也差不多该出师了。”
陈还起身，在菩提老祖对面的石椅上坐下，疑惑地问道。
“老祖，悟空如今修行未有大成，为何要让他出师？以他的资质，若是再在老祖门下修行几年，实力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菩提老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悟空的路，早已注定。他本是天生石猴，身负大机缘也有大劫数。留在我身边，固然能让他实力大增，却也会耽误他的机缘，可能让他错过应劫的时机。只有让他离开，他才能走上属于自己的路。”
陈还沉默着，他知道菩提老祖说的是实话。
悟空的命运，早已与西游大业紧密相连，若是一直留在灵台方寸山，怕是无法完成西游取经的使命，指不定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只是，悟空此去，前路凶险。”菩提老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他性子顽劣，又嫉恶如仇，容易冲动行事，日后定然会惹下不少麻烦。你与他同在定数之中，日后相遇，还望你能多多照拂，在他迷茫之时，为他指点方向；在他犯错之时，多加规劝。他年纪尚小，心性尚未成熟，还需有人多多包容。”
陈还看着菩提老祖眼中的不舍与担忧，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他原本以为，菩提老祖只是将悟空当作一个普通的弟子，却没想到，他对悟空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祖放心，若是日后遇到悟空，我定会尽我所能，为他提供帮助，绝不会让他走上歧途。”
菩提老祖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简，递给陈还。
“这《清心诀》，你先前已经修炼过，想来也知道它的妙用。此诀能平复心神，抵挡心魔，对悟空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我不便亲自传授于他，便借你的口，将此诀教给他吧。”
陈还接过，郑重地收入袖中。
“多谢老祖信任，晚辈定不负所托。”
菩提老祖又从身后取出一把拂尘，递给陈还。
“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信物赠予你，这柄清心拂尘，你便收下吧。它不仅能清心静气，还能抵挡一些邪祟之力，日后你若遇到麻烦，或许能派上用场。这也算是信物吧。”
陈还接过拂尘，再次躬身行礼。
“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悟空也该去了。”
菩提老祖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陈还连忙跟上，刚走出殿门，便觉得周身一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整个人瞬间隐匿了身形，连气息都消失不见。
他跟着菩提老祖，沿着山间的小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在庭院的角落里，孙悟空正蹲在一棵桃树下，与几名师兄弟说笑。
悟空穿着一身粗布道袍，手中拿着一个刚摘下来的桃子，正大口大口地啃着。
旁边的师兄弟看着他，眼中满是喜爱，时不时地与他说笑几句，气氛十分融洽。
陈还暗暗观察着那些师兄弟，发现他们看向悟空的眼神中，除了喜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看这些师兄弟与悟空的关系如此要好，为何在原著中，悟空后来大闹天宫、西天取经时，他们却从未出现过？难道是菩提老祖有什么安排，不让他们与悟空再有往来？
就在这时，悟空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桃核，对着周围的师兄弟笑道，“你们等着，我给你们露一手！”
说罢，他周身仙力流转，身形一晃，竟化作了一桃树，树上还结满了粉嫩的桃子，与庭院中原本的桃树一模一样，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周围的师兄弟见状，纷纷拍手叫好，脸上满是惊叹。
可陈还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勉强，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不舍。
他们都知道，悟空很快就要离开了。
“胡闹！”
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菩提老祖缓缓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意。
悟空连忙收了法术，变回原形，低着头，不敢看菩提老祖。
“师父，弟子知错了。”
菩提老祖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威严。
“你修行有成，却不知收敛，反而在此卖弄神通，这般心性，如何能成大器？你既已学会了七十二变、筋斗云等神通，便不必再留在我门下了，今日便收拾行李，下山去吧！”
悟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求师父不要赶弟子走！”
周围的师兄弟也纷纷上前求情。
“师父，悟空只是一时贪玩，并非有意卖弄，求师父再给悟空一次机会！”
菩提老祖却摆了摆手，语气坚决。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悟空，你今日必须下山！”
悟空看着菩提老祖决绝的眼神，知道师父不会再改变主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对着菩提老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大恩，弟子永世不忘！日后若是有机会，弟子定当报答师父！”
菩提老祖别过脸，不愿看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你日后若是惹出祸来，不要把我说出去，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悟空闻言，身体猛地一顿，原本哽咽的哭声竟渐渐停了。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菩提老祖，眼中先是困惑，随即闪过一丝明悟。
师父这话，哪里是责怪，分明是在提醒他。
以师父的神通，早已看透他的未来，或许是知道他日后定会惹下大祸，这话是在点他。
悟空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弟子记住了！日后无论惹下多大的祸事，都绝不会提及师父半句，绝不会给师父、给方寸山添麻烦！”
菩提老祖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悟空身上，眼中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走吧，莫要再回头了。”
悟空深深看了菩提老祖一眼，又扫过周围满是不舍的师兄弟，最终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再也看不见。
菩提老祖看着悟空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手中的拂尘微微颤抖。
“都散了吧，各自回去修炼，莫要再胡思乱想。”
师兄弟闻言，纷纷躬身行礼，各自散去。
陈还从隐匿的状态中显现出来，看着菩提老祖落寞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菩提老祖转过身，眼中的情绪已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怅然。
“他本就是个好孩子，只是命途多舛。日后他若能平安度过劫数，也算不负我一番教导。”
他看着陈还，语气郑重。
“悟空此去，第一个去处便是花果山。你若追上他，可将《清心诀》传授于他，再多劝劝他，让他凡事莫要冲动，多思多想。”
“晚辈明白。”陈还躬身应下。
菩提老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你也去吧，莫要耽误了时辰。记住，凡事皆有定数，可定数亦有变数。”
陈还再次行礼，转身朝着悟空离去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