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提亚透过虚掩的门缝,像蛇一样无声地窥视着。
那个曾经趾高气扬的金发贵族艾因·凡瑟,如今像一头被拔光了利齿困在铁笼里的野兽,徒劳地在囚笼中嘶吼。
【时机到了。】
【这头失去了族群,獠牙被拔除的困兽,正是点燃神罚之焰最好的薪柴。】
萨提亚驱动轮椅,推开了艾因的房门。
“艾因阁下,”萨提亚的声音里充满了关怀,“午安。愿弥雅的圣光为您驱散阴霾。”
艾因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警惕与憎恶。
看到来人是萨提亚,他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却只碰倒了一只空置的水晶杯。
萨提亚无视艾因那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脸上悲悯更浓,驱动轮椅又靠近了些许。
“……弥雅的光辉从未遗弃她的羔羊,即使身处绝望的深渊。凡瑟家背弃了血脉的誓言,而那号称侍奉神意的教会,也将您如祭品般献上了神坛。这真是……令人心碎的悲剧。”
“你这疯子!装神弄鬼的教会走狗!也配来怜悯我?!给我滚出去!!!”
手边的水晶杯被艾因抓起,狠狠砸向轮椅上的萨提亚,杯身擦过轮椅撞在墙上摔得粉碎,差点熄灭了萨提亚脸上精心伪装的悲悯。
“绝望并非终点,艾因·凡瑟……”
萨提亚压制着怒火,声音依旧平稳道,“……只要您愿意倾听,另一条路,一条足以撕碎所有……”
“住口!!”
艾因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轮椅上的萨提亚。
“卑贱的虫子!下流的泥腿子!你也配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口吻跟我说话?!”
【命令?】
【这粪坑里的贵族渣滓,在彻底坠入深渊之后,竟还在咆哮,维护他那早已腐烂的高贵?】
萨提亚没有再吐露一个字。他猛地转动轮椅轮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艾因的房间。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艾因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被自己掀翻的椅子以及地板上碎裂的水晶残渣。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无处发泄的公牛,再也无法忍受在这间充满耻辱印记的房间里多待一秒。
他猛地一脚踹开歪倒的椅子,大步冲出房门,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囚笼。
艾因冲过一个回廊转角时,却迎面撞上了刚从另一条岔路走出来的肖恩。
“快看!是肖恩侍从!”
一声难掩兴奋的惊呼声从回廊响起,让艾因刚要迈出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弥雅保佑!看起来伤好得差不多了。希望圣光也能多多照耀圣愈回廊……”
另一个带着雀跃的声音补充道。
“应该很快就不能称呼他侍从了吧?听说……”
“嘘!”
先前惊呼的修女似乎终于看清了艾因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狰狞的脸,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样。
三个结伴而行的年轻修女脸上的关切和好奇迅速褪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浮现在她们眼底。
她们几乎是贴着走廊冰冷的另一侧石壁,像躲避一头突然冲破围栏的疯兽,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地从杀气腾腾的艾因身边快步溜了过去。
肖恩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这样的艾因狭路相逢。
他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艾因因盛怒而涨红的脸。
空气仿佛快要凝固。
“呼……”
一声轻微的叹息打破了凝滞。
只见一位年长些的修女在挤过艾因身边后,快走几步到了肖恩面前停下。
她脸上的惊惧迅速被关切取代,声音都放得格外轻柔:
“肖恩侍从,伤口好些了吗?您可要仔细点,弥雅眷顾的信徒更要注意一点啊。”
另一位年轻修女也连忙凑过来:
“就是就是!肖恩侍从,你可是承载了弥雅荣光的人!一定要好好休息!”
艾因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前一秒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修女,此刻却对一个他向来视作连靴底淤泥都不如的地下街泥巴种,释放出如此露骨的善意!
【为什么?】
艾因的脑子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毒蜂在蛰他的脑袋,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无形的羞辱反复碾轧。
【这个……这个连脚边污泥都不如的地下街泥巴种……凭什么?!】
他看着肖恩根本看不出来的伤。
【他凭什么能享受这些修女的殷勤?】
【而我,凡瑟家的血脉……如今竟……竟连这样的泥巴种都不如了吗?!】
【连这些最低贱只配服侍人的修女都敢……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轻视我?!】
肖恩似乎这才发现艾因就站在几步开外。他甚至微微侧身,对着艾因的方向,平淡地点了下头。
肖恩对着几位修女微微颔首:
“感谢各位的关心,愿圣光也祝福你们。”
“艾因侍从,”接着肖恩才转向艾因,“也……在修养身体?”
艾因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牙关紧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他看到肖恩那平静的脸,又清晰地感觉到修女们偷偷扫过来的充满鄙夷的视线……
这地方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萨提亚!我要去找萨提亚!】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无处发泄的困兽,消失在回廊更深沉的阴影里。
“弥雅在上啊……吓死我了……”
之前被艾因吓得脸色发白的年轻修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埋怨。
【唉,一个已经被家族除名的落魄贵族,还赖在圣愈回廊里给西尔维娅大人添麻烦。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在这里碍眼,费米娜她们真是太心软了,居然还给他送药……】
另一个年轻修女也点头附和,声音带着害怕:
“太吓人了,大家可千万别被他影响到心情。”
【快走吧快走吧,地狱来的瘟疫一样……看他那样子,该不会又要去找萨提亚麻烦吧?西尔维娅大人真是仁慈,要我就干脆……唉,算了。】
肖恩看着艾因消失的身影,收回了视线。
他转向身旁几位心有余悸的修女。
“感谢各位的关心。”肖恩犹豫说道,“说起来……西尔维娅大人之前提到我母亲在宁息之园静养,情况稳定……不知道几位是否知道玛莎夫人近况如何?或者……是否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
年长些的修女闻言,脸上的关切立刻掺杂了一丝为难。
她和另外两位同伴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