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警车鱼贯而入,穿过影壁与仪门,沿青石御道一路压过碎金般的槐叶,驶向了内宅深处。
此处为曦氏在京都的行宫,名为“朝曦台”,位于京都寸土寸金的核心内环,平行于最高机关“议政台”。
朝曦台中地势起伏,台榭连亘,曲桥回廊相接,宫墙高三丈,青砖黛瓦,檐下悬着鎏金兽头风铃,微风一过,如碎玉相击。
御道旁的水幕倒映着殿前的铜灯与朱柱,肃穆得像一座沉默的宫城。
那辆警车刚停在宫门前,穿着礼服的礼官便快步迎下台阶,拢袖一揖,将下车的杨署长引入殿中。
殿中陈设古朴,正中悬有“朝曦台”三字,金书黑底,笔意森冷。
几名内侍肃立两侧,目光垂敛。
此时的杨署长面色发紧,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了槛门。
他是京都警备司的头号人物,平日威势逼人,可入此门,脚下却不敢出一点声响。
“李管家,客人到了!这位是京都警备司的杨……”
引领的礼官话音未落,便被从侧屏风绕出的李管家打断了。
快步走来的李管家不怒自威,抬手便指向杨署长的鼻尖,寒声喝道: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级别!给你一天时间把人给我找到,要活的,少一根毛都不行!滚!”
言辞冷硬,响彻堂中。
“是是是!”
杨署长连连点头,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低着头连退数步,转身后怯怯的退了出去。
直至退出堂口,他才敢喘口大气。
他堂堂京都警备司的署长,京都警界的头号人物,竟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若叫旁人看见,定会被惊得目瞪口呆。
但他却一点脾气也不敢有,因为他明白这里是哪!
这里是曦氏掌家人,大小姐曦曜的行宫。
逢年过节,仪门外都宾车如云,京都的各路权贵都想入内叩拜,盼得曦曜一见。
这里虽不存在于明面格局里,但只有他们这些上位者知道,这里才是与世界各国角逐的底气。
只因这里并存着一个世人不得而知的机构——浮生若梦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论是国家的权力交接还是资本洗牌,不一定需要这里点头,但这里若是摇头,那谁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不过是个京都警备司的署长,能被差遣已是荣幸,哪里敢摆出平日的架子。
莫说是他,便是核心那几位到了,也不敢在此逞威。
才刚坐进车里,杨署长就掏出了电话。
对那李管家的斥责他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但对下边他可不用顾忌!
拨通的电话才刚接通,他就拿出了大人的威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早上了连一位学生都找不到!现在!立刻!全部的人都给我动起来!把所有出京的出口全都给我盯死,不准放过任何一辆可疑车辆……”
怒喝声未歇,车队就已经调头出了朝曦台。
此刻,大堂内的李管家一脸愁容。
自昨夜大小姐梦醒开始,整个朝曦台就开始乱了套。
原本静如水的朝曦台,从那一刻起人声杂沓,内外奔走不绝。
今日当值的女总管殷妙贞,亲自推着一辆餐车从回廊转出,被他抬手叫住了。
“上边怎么样了?”
殷妙贞先是行了一礼,轻声禀报道:“大小姐仍未用膳,醒来自此连水都没喝一口,脾气很躁,屋里能砸的基本都被砸光了。”
李管家沉凝片刻,道:“叫几位利索的进去,先把碎物清理干净,看看大小姐受伤没有,再让人催下红荔小姐,让她赶快回来!”
“好的!前厅有神话城的人在等候,想见大小姐,都让我劝回去了,神话城那边现在该怎么办?大小姐现在的状态恐怕入不了梦!”
“维持邀请入口的正常经营,特需订单的时间往后顺延,理由按既定口径统一,孙启白的伤怎么样了?从医院回来没?”
“他没敢走,被大小姐砸破头后就在医疗室缝了几针,现在还在前厅侯着!”
“将他请到会客厅,若他还没吃饭,就一并送来!”
“好的!”
……
会客厅里,茶汤氤氲,茶几上摆放了几碟小菜、一碗白粥、一盅鸡汤。
此刻的孙启白在茶几前坐得板直,他双手搁膝,看着桌上的餐食没有半点抬筷的欲望。
他的眉心缝了四针,鬓发间还留有有干涸的血痕,一脸的忧色。
李管家落座,上下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我听说大小姐入梦前兴致很高,怎么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哎!”
孙启白长叹了口气,嗓音发哑,道:“我在京大找到个契合度很高的梦境,大小姐当夜就乱入进去了,梦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出来后大小姐就大发雷霆!”
“你这伤,就是那时候挨的?”
“不是!”孙启白摇了摇头,想到这他就一阵火大,语气冷道:
“都是那小子害的!我按大小姐的吩咐,先打电话安抚他,好拖延时间把他抓回来,但那小子却让我给大小姐带了一句话,我刚说完大小姐就暴怒了,将卧室砸个稀巴烂,甩出的水晶杯恰好砸我头上了!”
李管家眉峰一蹙,道:“带了什么话?”
孙启白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不会被旁人听去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什么很润很高兴之类的,我也听不懂,就原话复述了!”
厅内沉默片刻,只剩风动纱帘的轻响。
李管家皱着眉头,虽不明白意思,却也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他神色冷道:“那东西呢?看大小姐的样子应该是没找到,是不是梦境的时间还对不上?”
孙启白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是梦境的问题,都找错那么多次了,大小姐从未发过脾气,这次反应这么大,应该是被那小子给搅和了,
东西我估摸着就在那小子梦境里!他的梦境是唐朝,初始入梦点位于西南边境的永昌节度,恰好就处在古哀牢国遗墟边!是迄今为止可能性最大的梦境!”
“那就奇怪了!大小姐的脾气我清楚,她平日冷淡自持,不该如此动怒!”
两人交谈之际,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女总管殷妙贞快步走到了两人桌旁。
“李管家!红荔小姐到了,已经去了大小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