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阿默将小三子安置在闸北区的一处破旧阁楼里。这里是上海无数贫苦工人的栖身之所,鱼龙混杂,反而成了最好的藏身之处。阿默用最后一点钱打发了房东——一个眼神浑浊的老烟鬼,他对租客的背景从不过问,只要按时交租就行。
阁楼低矮狭窄,只有一扇小窗对着后面的弄堂。阿默检查了小三子的伤势,子弹造成的失血让他极度虚弱,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你需要看医生。”阿默皱眉道。
小三子摇头:“不行...松井的人肯定监视着所有医院和诊所...”他喘了口气,“而且,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冒险。”
阿默没有接话,从怀中取出那些文件。在晨光中,纸上的字迹更加清晰,也更加触目惊心。这些纸片价值连城,足以改变许多事情的走向,也足以让许多人头落地。
“系统,制作三份副本并加密存储。”阿默在心中下令。
“开始扫描...生成数字副本...加密完成。警告:检测到文件上的化学追踪标记,建议进行去污处理。”
阿默一惊:“化学追踪标记?”
“文件纸张经过特殊化学处理,会释放微弱气味,警犬可以追踪。部分文件边缘有荧光粉末,在紫外线下可见。”
难怪松井的人能这么快找到安全屋!阿默立即将文件摊开在阁楼地板上,让晨光充分照射它们。他知道有些化学追踪剂会在阳光下分解失效。
小三子看着阿默的举动,虚弱地说:“你很专业...不像普通的地下党...”
阿默没有解释系统的存在,只是问:“百乐门的会面,具体时间地点?有哪些人参加?”
小三子靠在墙边,闭眼回忆:“明晚八点,百乐门舞厅二楼翡翠厅。表面上是一场慈善晚宴,庆祝日本皇族生日,邀请了上海各界名流。但实际上,核心会议将在隔壁的琥珀厅进行。”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日方出席的有松井一郎、日本驻沪总领事堀内干城,还有几个军方代表。重庆方面...”小三子苦笑,“名义上是‘私人代表’,但我见过名单,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高参,还有中央银行的高层。”
阿默眼神锐利:“这些人知道松井的计划吗?知道这些交易吗?”
“有些人知道,有些人可能被蒙在鼓里。”小三子咳嗽几声,“松井擅长利用人的贪婪和恐惧...有的人是为钱,有的人是被抓住把柄,有的人是真相信中日合作才能对抗共产党...”
阁楼下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自行车的铃响,上海正在苏醒。在这片喧嚣的掩护下,阿默低声问:“你觉得这是个陷阱吗?”
小三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绝对是。松井最重要的秘密被盗,他怎么可能照常进行这种会面?除非...他是想借此引蛇出洞。”
阿默沉思片刻:“但如果这是陷阱,我们反而有机会将计就计。”
他走到小窗前,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弄堂。卖豆浆油条的小摊前围着一群工人,几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在追逐打闹,一个老裁缝正在开门营业——普通SH市民的日常生活在继续,完全不知一场暗中的较量正在上演。
“系统,接入上海电话线路,监控所有与松井、特高课、百乐门相关的通讯。”阿默下令。
“开始扫描...检测到加密通讯信号...尝试破解...破解成功。截获一条发自特高课总部的信息:‘渔网已撒,诱饵就位,等待大鱼’。”
果然是个陷阱。阿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松井以为自己是渔夫,撒网等待大鱼上钩,却不知道鱼儿也可能咬破渔网。
“还有别的信息吗?”
“检测到多条关于加强百乐门周边安保的指令。今晚六点起,百乐门周围三条街道将实行戒严,所有参会者需经过双重检查。此外,特高课调派了十二名狙击手占领周边制高点。”
阿默脑海中迅速形成计划。硬闯是不可能的,必须智取。他需要混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真相,让松井的阴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小三子,百乐门的员工通道和后勤入口在哪里?”
小三子想了想:“舞厅西南角有个送货入口,每天早上九点运送食材和酒水。员工都是从后门进出,需要出示工作证。”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百乐门的音响师老钱...他欠我个人情,也许能帮上忙。”
阿默记下这些信息。他需要一個身份,一个能自由进入会场而不引起怀疑的身份。
“系统,搜索百乐门员工名单,找出可能利用的漏洞。”
系统界面显示百乐门员工信息:酒保、侍应、乐手、清洁工...阿默的目光落在“临时侍应”一栏上。由于明天晚宴规模庞大,百乐门额外招聘了二十名临时侍应。
“申请临时侍应需要什么条件?”阿默问。
“需要有人担保,且通过背景审查。”系统回答,“但检测到负责招聘的副经理周维安有贪污行为,可通过贿赂获得职位。”
阿默查看周维安的信息:四十二岁,好赌,最近欠下高利贷一大笔钱。完美目标。
计划逐渐成形。他将贿赂周维安,以临时侍应身份混入百乐门,然后找机会接近会场,在关键时刻揭露松井与重庆方面代表的交易。
但还有一个问题:如何将证据带进去?松井的人肯定会严格检查所有进出人员。
“系统,分析文件化学成分,寻找中和追踪剂的方法。”
“建议使用柑橘类精油中和气味追踪剂,用弱酸性溶液去除荧光粉末。”
阿默看向小三子:“我需要一些东西:柠檬、醋,还有一套像样的衣服。”
小三子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旧木箱:“里面有我以前的行头...或许合你身。至于柠檬和醋...楼下杂货店就有卖。”
阿默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有一套半新的西装和皮鞋,虽然有些过时,但质地不错,应该是小三子当年在茶馆工作时为“体面客人”准备的。
“我下去买东西,你保持安静。”阿默叮嘱道,将手枪藏在阁楼角落的砖块后面。
弄堂里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主妇们提着菜篮讨价还价,工匠们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几个老人坐在凳子上喝茶闲聊。阿默压低帽檐,在杂货店买了柠檬和白醋,顺便带了些食物和绷带。
返回阁楼时,小三子似乎睡着了。阿默不敢大意,用系统扫描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异常热源和监听设备后,才轻轻上楼。
他立即开始处理文件,用柠檬汁和醋水仔细擦拭每一页纸。系统确认追踪剂已被中和后,他将文件小心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藏在阁楼地板下,另一份缩微胶片则准备随身携带。
“系统,制作一份假文件,内容要似是而非,但足够引起松井的注意。”
“正在生成...完成。假文件包含部分真实信息,但关键部分做了修改,足以误导对方。”
阿默满意地点头。如果被发现,这份假文件或许能争取时间,甚至误导松井。
下午,阿默换上西装,准备去找百乐门的副经理周维安。临行前,他给小三子留下足够的食物和水,还有那把只剩一颗子弹的手枪。
“如果两天内我没回来,想办法联系这个地址。”阿默写下一个联络方式,“就说是‘鹰眼’让你来的。”
小三子接过纸条,眼神复杂:“你为什么相信我?我可能是装的,可能还在为松井工作...”
阿默系好领带,平静地说:“我相信的是老顾。他愿意给你机会回头,我也一样。”说完,他转身下楼。
百乐门舞厅坐落在上海最繁华的街区,即使是在白天,也能感受到它的奢华气派。阿默绕到后街的员工入口,果然看到一则招聘临时侍应的启事。
通过系统扫描,他很快锁定了副经理周维安的办公室。周维安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解释着什么,显然是债主又来催债了。
阿默等待周维安挂断电话,才敲门进去。
“什么事?”周维安不耐烦地问,眼睛打量着阿默的穿着。
“关于临时侍应的职位,”阿默平静地说,“我愿意付双倍工资,只求一个工作机会。”
周维安眯起眼睛:“我们这里规矩很严,不是谁都能来的。”
阿默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推过去:“一点心意,希望能行个方便。”
周维安瞥了一眼信封厚度,脸色稍缓:“你有什么经验吗?”
“在礼查饭店做过半年。”阿默面不改色地撒谎,系统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全套假身份和信息。
周维安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钞票,顿时眉开眼笑:“很好,很好。明天晚上六点准时到,穿白衬衫黑裤子,我们会提供马甲和领结。”他压低声音,“记住,少说话多做事,明天的客人非同小可。”
阿默点头应允,正要离开,周维安又叫住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陈默。”阿默用了母亲的姓氏和一个化名。
离开百乐门,阿默没有直接回阁楼,而是在周围街道转了几圈,熟悉地形。系统不断标记出特高课设置的暗哨和狙击点——松井的确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一家咖啡馆的窗前,阿默观察着百乐门对面的建筑。那里有几个看似普通的窗户,但系统显示后面藏着狙击手和观察员。
“系统,模拟明天最佳进入和撤离路线。”
虚拟界面显示数条路径,最终标记出一条通过地下管道的路线——那是上海老城区复杂的下水道系统的一部分,几乎可以通到任何地方。
阿默记下入口位置,正准备离开,忽然系统发出警告:“检测到熟悉热源接近,距离20米。”
阿默立即低头假装看报,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咖啡馆——是张婶!她怎么会来这里?
张婶看起来心事重重,要了一杯咖啡后坐在角落里,不时看向门口,似乎在等人。
阿默保持隐蔽,通过系统增强的听力捕捉周围的对话。几分钟后,另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直接坐到张婶对面。
“东西带来了吗?”男子低声问。
张婶点点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裹:“这是最后一批了,以后别再找我。”
男子轻笑:“你说不干就不干了?松井先生不会同意的。”
阿默心中一凛。张婶和松井有关系?这不可能!
“我欠他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张婶声音坚定,“告诉他,我要退休了,回乡下老家去。”
男子收起包裹,冷冷地说:“我会转告,但他会不会同意...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起身离开。
张婶独自坐了一会儿,神情忧虑地喝着咖啡。阿默心中波涛汹涌。张婶是地下党的老交通员,为组织工作多年,怎么会和松井有牵扯?
他犹豫是否要上前询问,但谨慎起见还是决定先观察。当张婶离开咖啡馆时,阿默悄悄跟上。
张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转了几圈,显然是在反跟踪。最后她走进一家邮局,发了一封电报。通过系统远距离扫描,阿默看到收报地址是南京的一个邮箱号。
更令人起疑的是,张婶发电报后,从邮局职员那里接过一个小包裹,塞进手提包中。这一切做得自然流畅,显然是惯常操作。
阿默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张婶是内奸,那么很多事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安全屋会被发现,为什么松井总是能抢先一步...
但他不愿相信。张婶是他在上海最信任的人之一,是介绍他加入地下党的引路人,是王裁缝牺牲后帮助他们转移的同志。
带着沉重的心情,阿默继续跟踪张婶。她最终回到福安里附近,但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里早有一人等在那里——是那个在咖啡馆见过的中年男子。
“决定好了吗?”男子问。
张婶叹了口气:“告诉我具体计划。”
男子得意地笑了:“明天晚上,百乐门晚宴进行到一半时,你会接到一个电话,说你家有急事。你离开舞厅,到后门的小街上,有车接应。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你们要在那里动手?”
“松井先生希望...一网打尽。”男子阴冷地说,“所有潜在威胁都要清除,包括那个新来的小子阿默。”
阿默如遭雷击。张婶果然参与了针对他的阴谋!
就在这时,张婶突然说:“我要先见到我女儿,确保她安全。”
“放心,她很好,在苏州过着大小姐的生活。”男子说,“只要你配合,她就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原来如此!张婶是被胁迫的!阿默心中豁然开朗。松井绑架了张婶的女儿,逼迫她合作。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张婶行为异常却又显得心事重重。
男子离开后,张婶独自在巷子里站了很久,最终擦干眼泪,整理好表情,走向福安里的方向。
阿默没有立即跟上,心中快速盘算。现在揭穿张婶不是明智之举,反而可能危及她女儿的生命。更好的办法是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反制松井。
回到阁楼时,天色已晚。小三子醒着,正在艰难地给自己换药。
“明天晚上,松井在百乐门设下陷阱,”阿默一边帮忙一边说,“他知道我们会尝试揭露那些文件。”
小三子苦笑:“典型的松井风格...他最喜欢玩弄人心,让人自投罗网。”
阿默沉吟片刻:“如果我们知道那是陷阱,反而有机会将计就计。关键在于时机和方式。”
他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以侍应身份混入会场,在合适的时机播放文件的缩微胶片内容——系统可以将内容投影到会场墙壁上,造成最大视觉冲击。同时,他准备了几个烟雾弹,用于制造混乱和撤离。
“但有一个变数,”阿默沉声道,“张婶。”
听到张婶的名字,小三子明显愣了一下:“张婶?福安里的那个?她怎么了?”
阿默将下午的发现告诉小三子。令他意外的是,小三子并没有显得惊讶。
“我知道这件事,”小三子低声说,“松井半年前就绑架了她的女儿,一直以此要挟她提供情报。但张婶很谨慎,只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你为什么不说?”阿默质问。
小三子避开目光:“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松井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阿默沉思良久。张婶的处境让计划复杂化了,但也可能成为突破口。如果能够救出她的女儿,就能争取到张婶的全力配合,甚至反将松井一军。
“系统,搜索所有关于张婶女儿被关押地点的信息。”
“正在扫描已知通讯记录...检测到一条两周前的信息,提及‘货物已运往苏州河畔仓库区’。”
苏州河畔仓库区——那里有数十个仓库,排查起来需要时间。但系统进一步分析显示,其中一个仓库属于松井控制的空壳公司,最近增加了安保人手。
“很有可能就在那里。”阿默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如果我明天白天能先去探查一下...”
“太危险了!”小三子反对,“松井正盼着你自投罗网呢!”
阿默摇头:“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松井不会想到我在大战前夜还敢轻举妄动。”
夜深了,上海逐渐安静下来。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明天晚上的百乐门,将上演一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大戏。
阿默检查了武器和装备,将缩微胶片藏在内衣特制的夹层中。他望向窗外,月光下的上海滩依旧美丽,却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中。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这座城市和它的居民都将在历史的洪流中继续前行。而阿默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这洪流朝着正义的方向多倾斜一分一毫。
“系统,记录以下信息:如果我明天未能成功,将所有文件副本发送给这些地址。”阿默列出一串国内外报纸和媒体的联系方式。
“信息已记录。是否需要设置定时发送?”
“是的。如果明晚十二点前我没有取消,自动发送所有信息。”
“指令确认。祝你好运,阿默。”
阿默微微一笑,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他轻声自语:“不是好运,是准备和机会。”
明天,猎人与猎物的游戏将进入高潮。而阿默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