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过杂草丛生、碎砖遍地的后院,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更为荒僻的所在。
那是一个早已废弃的游泳池,池底干涸,裂开了纵横交错的纹路,像一张巨大的、干渴的嘴。池壁布满深绿的苔藓和污渍,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带着腥气的尘土味。
泳池旁边,伫立着一座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黑黢黢的,孔洞密布,像一头沉默的怪兽。
假山顶上,有个快要散架的小亭子。
而此刻,亭子里正站着一个人。
是个女孩。
她背对着他们,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单薄,但线条利落。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一张狐狸般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眼睛大而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天生的、灵动的媚意。
看到刘忆苦他们,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吟吟的表情,像是早有预料,又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
“哟,可算来了?磨磨唧唧的,我还以为你们掉茅坑里了呢!”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少女的娇憨,却又毫不客气。
刘忆苦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率先走上假山那摇摇晃晃的石阶。
陆昊跟在队伍末尾,不紧不慢,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女孩。
这就是于北蓓了。
电影里那个像小狐狸一样,大胆、泼辣,把原主马小军逗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女孩。
“少废话,就你话多。”
刘忆苦嘴上说着,语气里却没多少责怪,反而像是在展示某种专属权。
他走到亭子里,侧了侧身,算是介绍。
“于北蓓,我……朋友。”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兄弟们,最后目光落到陆昊身上。
顿了顿,还是说道,“这都是我兄弟,羊搞,大蚂蚁……这是马小军。”
于北蓓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在几个人脸上溜了一圈,最后饶有兴致地定格在陆昊身上。
她注意到这个少年有些不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带着点好奇或腼腆地躲闪她的目光,反而坦然地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马小军?”
她重复了一遍名字,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凑到陆昊面前。
歪着头,笑嘻嘻地问,“你就是那个听说特怂,被羊搞他们卖了还帮数钱的马小军?”
这话一出,羊搞几个人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等着看陆昊如何窘迫。
若是以前的那个陆昊,此刻怕是早已涨红了脸,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的陆昊,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迎着于北蓓近在咫尺的、带着审视和挑衅的目光,非但没退,反而也向前凑近了半分,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雪花膏的香气。
他学着她的样子,歪了歪头,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
“哟,传得这么邪乎?连我这‘光辉事迹’都传到姑娘您耳朵里了?看来我以前还挺出名。”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神清亮,“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人是会变的,比如现在,我就觉得我挺勇敢的。”
于北蓓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她预想了陆昊的所有反应,唯独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然,甚至带着点自嘲式的幽默接下话头,还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羊搞他们的哄笑声也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刘忆苦抱着胳膊,看着陆昊,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
“勇敢?”于北蓓回过神来,不服气地追问,似乎想扳回一城,“勇敢在哪儿呢?我可没看见。”
陆昊耸耸肩,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扫了一眼脚下干涸的泳池和荒芜的院子,最后又落回她脸上,语气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漫不经心的深沉:
“敢站在这儿,呼吸这儿的空气,敢看着你的眼睛说话……这不都比以前勇敢点儿了?”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点深沉瞬间又化为了阳光般的坦率,“再说了,真要遇上事儿,光靠嘴皮子勇敢可不行,得靠这个。”
他看似随意地抬手,轻轻在旁边亭子的木柱上捶了一下。
动作不快,也没用多大力气,但那腐朽的木柱却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微微震颤了一下,掉下些许木屑。
【力量9】的效果,初显锋芒。
这看似随意的一下,让在场几个半大小子心里都咯噔一下。
他们常年打架斗殴,对力量最是敏感。
这一拳,绝不是以前那个瘦弱的陆昊能打出来的!
于北蓓也看到了那掉落的木屑和微微震颤的柱子,她眨了眨那双狐狸眼,再次看向陆昊时,目光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真正的好奇和审视。
刘忆苦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他深深地看了陆昊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行了,别耍贫嘴了。说正事,我们等了你半天,干嘛呢?”
“还能干嘛?睡觉呗!”
陆昊无动于衷着,维持着那副笑嘻嘻的表情。
“跟哪家姑娘?”大蚂蚁故意往歪了带节奏。
“去你丫的!”陆昊笑骂着一巴掌呼了上去。
“得了得了得了”于北蓓低着头轻笑,“脸皮还挺薄!”
“不就睡觉么!谁还没睡过似的!”她转身往旁边上一坐。
“跟谁啊?”刘忆苦笑道。
于北蓓翻着可爱的白眼,手朝陆昊一指。
陆昊只觉得一股温热、带着淡淡雪花膏香气的身体靠了过来,一条纤细却有力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他的肩膀。于北蓓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侧着脸,吐气如兰,带着促狭的笑意近距离看着他。
“他!”
这石破天惊的一个字,加上这亲昵得过分的动作,像一颗炸雷,把刚刚还在起哄的羊搞、大蚂蚁都炸懵了,连刘忆苦抱着胳膊的手都下意识放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在于北蓓揽住陆昊的那条胳膊上。
陆昊的大脑确实空白了一瞬。
不是源于原主那种被异性接触的羞臊和慌乱,而是纯粹出于惊讶——这姑娘,也太敢了吧?
这年头,这么生猛的么?
他被几人推搡着,几乎是跌坐在了于北蓓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