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贞一本能地扣住她脉门，只觉触手滑腻温润，心下一惊，赶紧放开。
红衫女子却把手腕塞回到他掌中，娇嗔起来：“哎呀，你把姐姐捏疼啦。”另一只手顺势攀上他肩膀，整个身子浑不受力一般，弱不经风地往他怀中倒去。
赫连贞一脸上发烧，伸手扶住她臂膀，像捧着碗热汤，又烫又不敢收手，全身僵硬。
“金三娘，别光顾着勾搭男人，这颗九转还魂丹詹总管出到二百两银子，你还加价不？”
说话的是方才与红衫女子谈价的摊主，是个西域人，眼窝深陷，留着山羊胡，听口气与她很熟。
红衫女子瞟了一眼摊位前站着的那个男人，嗔怪道：“詹总管，你这是非跟我抢啊！谁不知你们京城人士财大气粗，我一个雁门本地小药铺的穷掌柜，怎么跟你竞得过价？”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道：“要我让也行，只要三娘你陪我喝一夜酒，区区一颗九转还魂丹，我买下来送你。”
他一眼看见赫连贞一，不由“咦”了一声。赫连也认出他来，正是进门时和自己暗暗较量过一招的那个斗笠客。
此时他已摘了斗笠，穿一身靛蓝色棉衫，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壮健，古铜色脸盘，一双眼睛凛然有神。
红衫女子金三娘左顾右盼，见两人神情古怪，眼珠一转道：“你们原来相识啊。詹总管，刚才若要我陪你喝酒也无妨，但现在我不乐意了。”
她凑到赫连贞一耳旁低声道：“他仗势欺人，小哥你帮帮姐姐，姐姐我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
她口中气息吹得赫连耳根痒痒的，心里泛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赫连原以为这斗笠客是个江湖豪士，却听金三娘叫他“詹总管”，想是某富家大族的管家。又听二人说陪酒云云，心下对金三娘的话便信了七成。
那西域摊主打圆场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不如咱们按江湖规矩赌一局，赌注就设为二百两，谁赢了这颗丹就归他，银子归我，不用再加价了，如何？”
金三娘道：“老欧阳，你这算盘打得贼精啊，可别跟詹总管串通起来蒙我。怎么赌？”
欧阳摊主道：“不敢不敢，两位都是好主顾，我谁都得罪不起。且请稍待。”
他背过身去，倒腾了一通瓶瓶罐罐，转身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碗酒，酒香扑鼻，分外醉人。
“这两碗酒，一碗是最纯的醉昆仑，另一碗是我用其他酒加了香料调出来的赝品，二者价格差了二十倍，两位谁先猜对哪一碗是真品，就是赢家，如何？”
那詹总管笑道：“这赌局倒也有趣，合我的胃口，可就对三娘不大公平。”
金三娘凤眼圆睁，毫不示弱：“你休要激将，我喝的酒不比你少。赌了！”
詹总管好整以暇地一摆手：“你先请。”
金三娘凑上前去，拿手轻扇，深吸一口气去闻，然而两碗酒靠得近，都是同样异香扑鼻，实在难以区分。酒色虽略有不同，却都色泽金红，如琥珀般醇厚，难分高下。
她端起两只碗来各尝了一口，放下碗来皱眉品鉴半晌，骂道：“老欧阳你这缺德鬼，假酒也调得这么真吗？”
欧阳摊主嘿嘿笑道：“谁让这醉昆仑产量太少，卖得又好，我只好研制些独家秘方，不让老主顾们失望。二位放心，卖给你们的都是真货，如假包换。”
詹总管哈哈笑道：“让我来吧。”
他上前要端碗，还不忘向金三娘挤挤眼：“能和三娘共饮一碗酒，有如一亲芳泽，今晚也算没白来。”
这人相貌堂堂，颇有英雄气概，偏偏爱跟金三娘挤眉弄眼，显得滑稽可笑。
忽听身后一人道：“且慢！”
詹总管回过头来，见是赫连贞一。他对金三娘道：“我替你猜。”
金三娘笑靥如花，点头称好。赫连笃定地指着托盘上左边一碗道：“这是真品。”
詹总管和金三娘不约而同去看欧阳摊主。摊主笑道：“詹总管也请一猜。”
詹总管各尝了一口，却也分辨不出。他心想：“我要充好汉让金三娘先猜，结果这小子替她猜了左边那碗，我若猜的一样，他先说的还是算他赢，最多是个平手，我不如蒙个反的。”
便指着右边那碗道：“这才是真品。”
金三娘催摊主道：“你快说，到底谁对？”
摊主笑得眯起眼：“这位小哥说对了。只不知酒未入口，怎么看出来的？”
赫连道：“醉昆仑是用昆仑山上的朱砂藤结的葡萄酿制，香气独特，我闻得出来。”
他本就是因为在王三根的骡子上发现这种醉昆仑的酒香，才一路追踪到这里的。他那野兽一般的敏锐嗅觉，再繁复的气味都能一层层分辨出来。
他甚至也闻到了周遭那隐隐的血腥气。
摊主赞道：“小哥真有见识。我用了七八种稀有香料，搭配三种酒，才调配得九成相似，还是瞒不过你。”
金三娘笑得花枝乱颤，搂住赫连贞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詹总管尴尬地瞪着那摊主：“你假酒调得这么好，我喝着和正品毫无区别，什么醉昆仑，不过如此！”
摊主笑嘻嘻地道：“正品喝多了只会醉，不伤身，这假酒喝了会头痛眼花，生邪火，泄元气，还是要买正品，支持正品！”
詹总管哼了一声，摸出一张银票拍在摊主胸口，骂道：“你这老滑头，以后你的货我都不敢买了。”
摊主叫苦道：“冤枉啊，就算不念咱们的交情，我也不敢糊弄易水阁总管啊。”
赫连贞一正被金三娘那一下亲得有点天旋地转，听到“易水阁”三字心中一惊。
他知道易水阁是京城三大帮派之一，帮主是个厉害人物，曾和掌门师伯较量过一次，难分高下，不料此人是易水阁总管，难怪功夫胜过自己。
詹总管转身问赫连：“这位朋友，居然能胜我詹落日一局，请教贵姓大名，哪个门派的高足？”
赫连定了定神才答道：“赫连贞一，蜀山南七剑派。”
詹落日微微一怔，点头道：“好，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南七弟子，改天好好较量一番。”
他又冲金三娘挤了挤眼：“三娘，咱们也是，改天再约。”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金三娘不屑地“切”了一声，亲昵地搂住赫连贞一，媚眼如丝：“说吧，想要姐姐答应你什么事？哎呀，你怎么心跳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