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娜的话让乔纳愣了一下。
“……也谈不上不喜欢，”
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斟酌起了回答的用词——说实话，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开始怀疑那些自己从洛夫古德家听了好几次的“骚扰虻”之类东西的真实性了。
“只是偶尔也会向往一下别的生活方式。”
他语气轻快的回答道：“毕竟大部分巫师都是在魔法学校上过学的，不是吗？”
“但如果总是幻想别的生活，那就是对当下不满意。”
卢娜摇了摇头，用一种坦然的，仅仅是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比如，我就从来不会想象我爸爸是个魔法部官员，或者魁地奇明星的样子，但老是会幻想妈妈还在。”
乔纳沉默了一下，连自己都说不太上原因——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是因为卢娜的母亲。
“……这是乐观和坚强的表现。”
他最终笑了笑后这样说道，顺便不着痕迹的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了出去：“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的。”
“谢谢。”
她的尾音有些上翘，看来是还算开心的地接受了乔纳的赞誉。顿了顿之后又说道：“本来我还想跟你聊聊关于生死之类的话题的——但我感觉你应该不会喜欢，所以还是算了。”
“……”
乔纳突然就理解卢娜当时为什么会被分院帽如此迅速的送进拉文克劳了。
然后由于感到自己的专业水准遭到了质疑，他迅速的挺直了背，摆出了面对委托人时那种姿态。
“如果你想问的话就不要在意这个——毕竟这恰好是我为数不多很有经验的话题，”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又可靠，“如果你遇到什么困扰，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嗯，就当是尚未完成的回访好了，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不是困扰，只是觉得很值得讨论。”卢娜摇了摇头：“但我不想麻烦你讨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而且还没有报酬。”她颇为认真的补充道。
乔纳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没再多做辩解——固执些就固执些吧，更何况她还是在照顾自己的感受，而且似乎也没完全说错……
“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里拜访你吗？”卢娜似乎没在意他的沉默，接着又询问道，“校长说过不让我们打扰你来着。”
“啊，当然没问题，其实我也不是总是在工作。”
乔纳心里松了口气，赶紧顺着台阶下：“或许我回头应该给我的房门安一个状态牌……不过也别光顾着来我这边，好不容易来霍格沃茨了，你更该多交一些同龄的朋友，不是吗？”
“其他人都觉得我有点奇怪，”
卢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所以不怎么愿意和我来往。有时候是挺孤单的，不过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合不来的人强行呆在一块才会更难受。”
乔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夹在耳朵上的魔杖，以及那个木塞项链。
如果再加上那些诸如骚扰虻和弯角鼾兽的东西的话……说实话，要是他在非委托状态下见到这样一个人，也多少会感到些疑惑。
但如果再结合起他现在对卢娜的印象的话，大概就能够说明仅仅靠外表和几面之交的说辞去评判别人是多么的不可靠了。
”能够有这种心态就很好。”他由衷的感慨道：“说实话，我都有些羡慕你。”
“哦。”卢娜应了一声，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看了看走廊尽头。
“我得去图书馆了——洛哈特教授的课上什么都学不到，我得自己花更多时间去补上。”
她朝乔纳挥了挥手，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卢娜离开后，走廊一下子变得空旷又安静。阳光从高窗里斜斜地照进来，空气里飞舞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纳靠在冰凉的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景象发愣，脑子里还回荡着卢娜之前的那些话。
‘肖像师么……’
他闭上眼，过去十几年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闪过。
从第一次跟着霍尔拜因导师接触那些奇异的画布和特殊的颜料开始，到冗长的肖像师誓言，再到第一次进入“迷离幻境”时的紧张和小心翼翼、洛夫古德先生和另外两位委托人的悲痛和宽慰、尼可勒梅夫妇和迪佩特先生的轻松释然……他一向能感受到自己职业的意义。
至少他认为，自己是认可、也乐意继承这份工作的。
但是换个角度去思考的话——如果让自己重新回到七岁那年，在霍尔拜因毫无征兆的找到他，邀请他成为肖像师学徒时，再选一次的话……他会怎么选？
他不禁这样问自己，然后在思索了很久之后发现，自己恐怕会纠结很长时间，才会再次选择成为霍尔拜因的学徒。
而一想到这里，他就更加佩服起自己的老师了——自己现在只是在做了三个委托、第四个委托还没有太重的悲伤氛围的情况下，就已经感觉被那些沉重的情绪和需要保守的秘密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会不由自主的想象自己不用面临这些后的生活了。但霍尔拜因呢？
当年格林德沃和他的势力所引发的混乱可是席卷了整个欧洲，而在这种背景下，霍尔拜因却能够凭着一己之力穿梭在战火纷飞的欧洲大陆上，不停的为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们绘制肖像，一个人承担着全部身体、物质和感情上的压力……
他自问现在的自己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也曾经好奇地询问过霍尔拜因那段日子里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行动，但得到的只是一个含义为“你以后就知道了”的神秘微笑。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乔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毕竟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佩特校长的画像只是完成了第一步，那些真正困难、耗时的任务还在后面呢。
他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找出邓布利多之前给他的那张批条，打算去找斯内普教授一趟，先把制作记忆涂料的材料要过来。
接着他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霍格沃茨课表——斯内普现在正好在上课。
‘那就等到午餐的时间再说吧。’他摇了摇头将批条收了起来，打算再去补一会儿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