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然了，”
似乎是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氛略显肃穆，以及乔纳的紧张，邓布利多的话锋一转，神色重新温和了下来。他靠回椅背，姿态也跟着放松了些许。
“我说这些可不是想要带给你压力，布雷克先生，”
他语气稍微轻快了一些：“在纪念我那位老友的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从自己熟悉的地方开始，对霍格沃茨增进一些了解。而且就像之前说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出色地完成这份委托。”
“而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任何困难的话，也不必独自承担，无论是向我，还是向其他教授们都好——在霍格沃茨，你会发现那些请求帮助的人总是会得到帮助。”
“我会量力而行的。”乔纳丝毫没有被邓布利多放松的姿态影响，依然郑重的点头回应道。
“话又说回来，”
邓布利多笑着补充道：虽然肖像师与霍格沃茨合作的历史几乎与这些画像一样悠久，但应该还没有人需要面对你如今的挑战。毕竟迪佩特先生几乎是自肖像技术成熟之后，所有校长中最长寿的一位了。”
乔纳暗暗点头——霍格沃茨存在的历史要比已知的肖像师传承久远，不少早期的校长、包括四大创始人在内的画像都并没有临摹灵魂，只是最普通的魔法画像而已。
邓布利多又朝墙上那排画像中的一幅抬了抬下巴，那是一个眼神锐利、留着一撮黑色山羊胡子的男人。
“比如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教授的这幅——他还是我上学时候的校长呢，去世的时候年纪还不到一百岁。我记得卡斯帕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它。”
被点到名字的瞬间，那幅画像里的人物立刻挺直了腰板，用一种颇有冒犯意味的挑剔目光上下扫视了乔纳一番，仿佛在检查他袍子上的每一根线头。
“呵……霍尔拜因的学生现在变成这样了？”
菲尼亚斯眉头微皱，发出一声清晰的鼻音：“不过总算学会穿得体面一些了。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跟在你老师屁股后面，身上乱糟糟的，像个没断奶的猫狸子一样，这次倒是勉强合格。”
“看来你的老师听进了我的话，不打算让你来霍格沃茨以后被吊在房顶上……”
“我得提醒你，菲尼亚斯，”
一旁的麦格教授忍不住说道：“霍格沃茨早就废止体罚了，这也是迪佩特教授的贡献之一。”
“日安，布莱克先生……”
乔纳克制住挠头的冲动，尴尬且困惑的询问道：“很抱歉，但是我确实没有印象了——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格里莫广场的宅子里也有我的画像。”菲尼亚斯.布莱克懒洋洋的解释道。
乔纳的脸颊又有些发烫。
他当然记得。小时候他跟着老师去布莱克家族的老宅——也就是菲尼亚斯口中的格里莫广场为某位布莱克家族的成员绘制肖像时，确实见过那里陈列着一大排画像。而菲尼亚斯作为那个家族中的一员，他的画像肯定也会位列其中的。
也亏了他出发之前特意格外精细的打理了半天，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霍格沃茨依然在延续菲尼亚斯时期的传统——结果没想到邓布利多和麦格倒是不怎么关注这方面，反而是在正主这里免去了一顿冷嘲热讽。
乔纳只能压下心头的尴尬，礼貌地朝画像点了点头，随后迅速将思维拉回了自己的工作上。
“也就是说，”
他看向邓布利多：“按您先前的说法，迪佩特校长的画像需要与这里，与整个霍格沃茨所有的画像都连接起来？那可是个够大的工程……”
——画像之间的角色想要实现互通，也就是跨越画框出现在别处，总共有两种不同的方式，而进行这类的联通也是肖像师常常遇到的任务。
第一种是以相近的空间为基础。在一定范围内，比如整座霍格沃茨城堡，或者某些纯血家族的庄园里，所有的画像都可以被连接成一个巨大的网络。画中的人物可以像邻居串门一样，从自己的画框跑到别人的画框里去聊天、传递消息。但无法离开这个特定的空间范围。
这也是乔纳即将面临的类型。
第二种则是以画中的角色为基础——如果不同的画像描绘的是同一个主体，就比如菲尼亚斯·布莱克分别位于霍格沃茨和布莱克老宅的画像，只要提前做好了联通设置，那么无论他的画像之间相隔多远，画中的菲尼亚斯都可以无视物理距离，自由地出现在任何一幅自己的画像中。
除了菲尼亚斯以外，另一位校长戴丽丝.德文特也是一个经典的例子——她还有一幅肖像位于相隔甚远的圣芒戈医院中。
但这两种模式是不能相互兼容的。比如校长办公室的其他校长，他们可以随意进入霍格沃茨里菲尼亚斯的画框，但并不能通过菲尼亚斯的画像把自己传送到布莱克家的老宅里去，尽管菲尼亚斯的两幅肖像是联通着的。
如果真能这么做的话，布莱克家族肯定早就不干了。
“是的，必须如此。”
麦格教授接过了话头，她的语气听起来倒不是很在意：“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就有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城堡内的画像之间本身就存在一个基础的互通网络，我们只需要在完成作品之后，将新的画框接入这个网络就可以，就像在飞路网络里添加一个新的壁炉一样。”
乔纳内心纠结了一下——他不好跟麦格教授解释这件事情。
把一个新的个体无缝接入一个已经运行了上千年的成熟系统固然像她说的那样不算太难。但是按邓布利多的说法，迪佩特几乎是所有已故校长中最长寿的，那么迪佩特的临摹灵魂会给其他联通的画布以及整个系统带来多大压力、是否需要加固和扩容也必须检查和考虑，其中或许还要涉及受到画像操控的魔法设施……
“米勒娃说得没错，对于普通的画像而言确实如此。”邓布利多温和地摇了摇头，看了乔纳一眼：“但我想，一副承载着接近完整的人格、以及三百多年的阅历与智慧的肖像，或许会有一些更为苛刻的需求。在这方面，我们应该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
“好吧，”
麦格教授看着邓布利多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起之前那些自己听来有些跳跃性的对话，心下了然了几分：“或许你是对的，阿不思。”
“既然如此，布雷克先生，”
邓布利多顺势说道，胡子下面的嘴角抬了抬，看向乔纳的目光也里多出了几分奇特的笑意：“要将迪佩特校长的画像完美地融入霍格沃茨的画像群体里，恐怕需要你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仔细研究和检查一下城堡里已有的画像结构了……”
“所以，有兴趣在霍格沃茨生活一段时间吗？”
在霍格沃茨生活？
这个提议让乔纳的心跳漏了一拍——在亲眼见到这所学校之前，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为能够在霍格沃茨居住而如此喜悦，更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造访这个本应与他无缘的地方。
而现在，他居然就这样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待在这里，近距离地观察它，感受它了。
“当然，先生。”他抬起头，尽量维持着脸上专业而平静的神情，声音也控制得很好：“这是必要的。我很乐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