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帽檐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
“好一个‘自救’,好一个‘皇恩’,本座倒要看看,你这‘自救’的王爷,能撑到几时!”
话音未落,奎木狼只是随意地抬起一根手指,对着李道玄的方向,轻轻一点。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便让本座看看,你这‘凡人之志’,能承几分神威。”
奎木狼的威压如同万载玄冰凝成的山岳,轰然砸向李道玄。
“贼子敢尔!保护魏王殿下!”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从城墙边缘炸响。
只见苏定方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如同被激怒的猛虎。
“结阵!锋矢!随我冲!”
苏定方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直指奎木狼。
是妖是魔,是仙是神,敢对魏王出手,那就是他大唐的敌人!
苏定方身后的两千灵州守军此刻也被滔天的怒火和守护的意志压倒。
“杀!”
两千人的怒吼汇成一股洪流。
他们并非修行者,只是凡胎肉体,手持冰冷的铁枪、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朝着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黄袍身影,发起了冲锋。
将士冲锋,主帅怎能胆怯。
目睹这一幕的李道玄,体内“不周风流”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引动。
灵州城上空不尽的西北不周之风,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君王,疯狂地向他汇聚。
道基轰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冰刃雪龙的玄色飓风,向着奎木狼一步迈出。
速度之快,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浪。
有一柄无形刀刃,将李道玄身前空流撕裂出黑线。
黑与白,同向前方。
在这神将出现的第一时间,李道玄就在不断推演其行事背后的逻辑。
眼前神将第一时间神降,明明有实力却没有一击杀了他。
那就一定有所顾忌。
有所顾忌,那就有类人思维,那就好办。
这世间遍布因果。
而天庭神将,看来不愿轻易承负这因果。
“轰!咔擦!”
李道玄汇聚了漫天风流之力的再次一刀,狠狠撞在奎木狼的这一指上。
正面相抗。
风流爆碎,不周却似倾倒。
李道玄如遭星辰撞击,护体灵光瞬间湮灭,玄甲寸寸开裂,口中鲜血溢出,重重飞出,再次退回了五丈外的城墙上。
之所以是上,是因为他被砸出了一个人形深坑。
而苏定方率领的冲锋洪流,此刻才刚刚冲到奎木狼身前不足十丈。
奎木狼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随意地、如同驱赶蚊蝇般,向着冲锋的方向,袍袖轻轻一拂。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星海般的沛然巨力,如同无形的怒涛般席卷而出。
冲锋在最前的苏定方,感觉仿佛迎面撞上了一堵由星辰铸就的城墙。
他引以为傲的武艺和力量,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如尘埃。
手中钢刀寸寸断裂,整个人连同坐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连人带马向后倒飞。
他身后的数百兵卒和青壮,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浪,瞬间人仰马翻。
骨骼断裂的脆响连成一片。
只此一袖,千人伏倒。
做为天庭最能打的神将之一,奎木狼的实力便是如此。
绝对的碾压。
凡人,在真正的星宿神将面前,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但,却没有死人。
那神将,也不过是被更高规则束缚的傀儡罢了。
李道玄嘴角扯出笑意。
奎木狼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停留在依旧没有倒下的李道玄身上。
这人体内,亦有奇异。
这灵州城,绝对有问题。
“蝼蚁撼树,勇气可嘉。”
奎木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在评价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虫子。
李道玄却是抖了抖衣袍,十分随意地将自己拔出了城墙: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问,倒还真把奎木狼问住了。
他来是为了阻止这信仰,可能也会摧毁这场救灾之城。
那自然不是来自天庭的。
奎木狼帽檐下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
“我是谁,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凡人,你只需要知道,胆敢人间蛊惑人心,聚敛香火,那是死罪!”
连自身出处都不敢说的神将,看来是有些考量。
李道玄心思却是如电,而后笑了:
“哈哈哈哈!”
一副有恃无恐模样:
“蛊惑人心,聚敛香火?
本王李道玄,乃大唐宗亲,是承我大唐国祖老子李耳的太上道祖、玄元皇帝血脉遗泽。
大唐之盛,何须蛊惑人心,聚敛香火。
我看阁下是北境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妖,今日是想窃取我道祖玄元皇帝信仰!”
他直接搬出了“老子李耳血脉”和“太上道祖护佑”这两面大旗。
他在试对方对太上老君的忌惮,更是尝试将大唐皇室与太上道祖的紧密联系,作为对抗天庭责难的护身符。
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对方是天庭来使,但是对方绝不能装作不认识太上道祖。
而这策略,看起来不赖。
此言一出,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跟在奎木狼脚边的土地公,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道玄。
这大唐魏王,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说奎木星君要窃取道祖信仰。
但这一招,的确打在了奎木狼的七寸之上。
奎木狼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那浩瀚冰冷的星辰之力,出现了隐晦的凝滞和紊乱。
老子李耳、太上道祖、玄元皇帝。
这三个不同名字指向同一存在,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奎木狼的心神之上。
天庭之中可能真的有仙神敢在隐藏身份之时说不识得太上。
但绝不能是他。
他奎木狼,可是切切实实的老君门下。
他更清楚老君在人间化身老子,传下道统,与南蟾部洲凡间王朝气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眼前这个大唐,其皇帝自认老子后裔。
奎木狼不知道对方到底和老君关系有多深,他也不能去问。
某种程度上,自认是老君后裔如此多年还得了南蟾部洲的人间,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这窃取老君信仰的帽子,他可万万不能接触。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奎木狼心中蔓延开来。
他只是下界自有私事,顺便接了个任务来查探异常香火。
若因此冒犯了可能与老君有血脉因果的人间王朝,甚至伤了可能承载老君遗泽的凡人。
小了说,自己私事麻烦。
大了说,自己前途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