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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各部已点齐,随时可以开拔。”

因随李靖北破突厥而升任左武候中郎将的苏定方策马上前,须眉皆因雪白,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依然洪亮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李道玄看着这位三十六岁的副手,点头致意。

而这一点头,点得苏定方心中犯怵。

对于这位年仅二十二岁却炙手可热的魏王,苏定方一直既心服口服,又心生畏惧。

四年前,他还在河北汉东王刘黑闼的义军之中屡建战功。

本来以为自己风生水起,即将辅佐刘姓再造炎汉之时,他在那场战场中见到了年方十八的魏王,那时候应该还只是淮阳王的李道玄。

长刀在手,戮尽不臣。

一人一骑,灭了苏定方的炎汉梦。

那日苏定方与李道玄拼杀了一十八刀,拼得骨软筋麻,才得了李道玄一问:

“汝何名姓?报上名来,可免一死。”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苏定方!”

后面就是他福至心灵地报了名字,然后就被一刀斩黑的故事。

再醒来,汉东王刘黑闼上下四万人,皆被这年轻人屠戮一空。

只有他一个活口。

最后也就降了唐军,或者说,投奔了太子李建成。

先投窦建德,被宰相高雅贤收为嗣子;

再侍刘黑闼,败罗艺攻唐军威名赫赫;

后投李建成,平山东招降卒稳步发展。

当真是个顶顶的人才!

对于这样投一个灭一个的隋末冥灯,对于特地留了性命稍不留神就投了李建成的奇才,李道玄只能望而生叹。

李道玄是不信命的,但是看着这个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麾下的苏定方,也是有一点犯怵的。

不会,自己就是那个第四个被灭的人吧。

对于这位历史上一生骁勇善战,先后灭三国擒三主的初唐战神苏烈苏定方,李道玄是惜才的。

但是在原来历史上,刘黑闼部究竟谁能杀了李道玄,而又在此世与李道玄有一拼之力呢?

李道玄遇到的,只有苏定方一人。

莫不是就是你这厮,历史上杀了我?

李道玄又看了苏定方一眼,看得明明低头的苏定方脖子一缩。

那便来吧。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成长到斩我性命的地步。

李道玄嘴角咧出比今日寒风还凌冽的笑容,而后说道:

“传令,启程。

苏郎将,前军开路,务必保持队形,谨防雪崩流民冲击。

粮队居中,护卫加倍;医官工匠紧随其后,不得有失。

后军压阵,收容掉队者。

告诉所有人,风雪无眼,人须同心!一步踏错,便是生死之别!

需得惜命。”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将领耳中。

“得令!”

如释重负的苏定方抱拳领命,拨转马头,厉声喝道:

“魏王有令!开拔!”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风雪,如同巨兽的呜咽。

沉重的车轮碾过北境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钢铁洪流与粮秣长龙,在漫天飞雪的裹挟下,缓缓地、坚定地,向着北方那片被白色死亡笼罩的绝域。

逆流而上。

越近河套,风雪愈发狂暴。

仿佛天地震怒,要将这敢于挑战严寒的渺小队伍彻底撕碎。

李道玄没有加持风流于己身,却一路驱动天赋真气,以自身不周风流削减这只队伍所临的风雪。

身为掌御不周风的修士,李道玄能够清晰地感知到:

这漫天风流,比之从前,背后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有龙王,亦有天庭。

倒是都是堂皇威严的紧。

大军北上,风流能够被李道玄削弱,但是官道早已被深达马腹的积雪彻底掩埋。

众人只能依靠经验丰富的向导,和真的不怎么畏惧严寒的都水使者陈光蕊,凭借早年记忆与舆图的指引,在茫茫雪原中艰难辨认方向。

行军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每日不过前行二三十里,便需寻背风处扎营。

饶是如此,依旧不断有民夫冻伤倒下,战马失蹄折损。

刺骨的严寒如同无形的魔鬼,不断侵蚀着所有人的意志与体力。

一日扎营,中军大帐内炭火熊熊,却依旧驱不散那透骨的寒意。

李道玄、苏定方、陈光蕊、以及几位核心将领围在沙盘舆图前。

另一处大帐之中,满布伤员。

玄奘正为一名冻伤了双手的年轻小兵仔细涂抹着药膏,动作轻柔,口中低声诵念着《药师经》。

淡淡的、带着安抚力量的佛光随着诵经声,极其微弱地在他指尖流转,那小兵痛苦扭曲的面容竟渐渐平复下来。

李道玄是没想到自己传授的明明是道法灵气吐纳修炼之术,玄奘竟然自行领悟出了佛光。

这哪用别人引诱玄奘修佛,他自身的天赋就是最大的引诱。

若是玄奘修道的天赋是一,那他修佛的天赋就是五十。

天赋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往佛法方向偏了。

好在李道玄并不着急,也不强求。

“殿下,形势比预想的更糟。”

陈光蕊指着舆图上河套几处标记点,声音沙哑:

“黄河几处支流上游已形成巨大冰坝,一旦开春凌汛,后果不堪设想!

归降的突厥部落,多逐水草而居,如今困在雪原深处,牛羊冻毙殆尽,若无及时赈济,恐生大变!

眼下粮队行进太慢,恐远水难解近渴。”

他忧心忡忡,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愚者是不会害怕的,但是智者看到了未来,才会因此恐惧。

陈光蕊知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苦,所以他更能知道,这草原之上未来几个月,将会有数万数十万的家庭,体会他曾体会过的痛苦。

这老天爷对他,对天下黎民,都不曾有半点友善。

李道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沙盘边缘。

就在这时,帐帘微动,有极淡的、带着水腥气的寒意涌入。

风雪吹开帐帘,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帐中。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身着素色宽袍,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这一身春秋装束,与满帐冬装也嫌薄的众人格格不入。

帐内诸将悚然一惊,手已按上刀柄。

李道玄却抬手止住:

“无妨,自己人。”

他看向来人:

“西溟兄,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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