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银色浓雾仿佛被微风吹动一般，轻轻颤动着。
那高大的世界树根系已经完全被雾气所遮盖，何奥伸出手去，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天空中的蛇尾也早已消失不见，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能明确指出方向的参照物。
“大个子，这里有点吓人啊。”丝薇靠在何奥的肩膀上，缩了缩小脑袋。
“嗯。”何奥微微点头。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伸手取下了后背上背着的维斯塔拉之枪，握住枪柄，缓缓向前移动。
虚空中弥漫出某种无形的颤动，何奥只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枪。
那无形的颤动也在此刻似乎化作了某种指引，让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前方的不远处，有某种‘存在’。
而伴随着他的前进，那浓郁的雾气震动着，时不时闪过一些幽蓝色的火光，那些火光如同眼睛一般在雾气中飘荡，然后又迅速的消散。
有时候一些火光会突然刷新在何奥身边，‘看’向何奥的身躯，然后目光落在维斯塔拉之枪上，又渐渐的消散。
何奥也在安静的打量着这些幽蓝色的火光。
其实在外面的世界树的根系附近，也隐约有这种幽蓝色的光辉，但是隔着很远，而且很快的明灭，在这里，何奥才有机会近距离仔细打量这些火光。
从表面上来说，这些火光是没有生机的，也没有能量回路的，只是类似于磷火一样的淡淡的光辉。
但是它们表现出的动作，又活灵活现，仿佛真的有智慧，正在‘观察’着周围一般。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何奥皮下的血肉蠕动着，他启动超忆的力量，注视着这些火焰。
没有灵魂？
异常所形成的特殊结构？
还是灵魂实际上以其他的形式存在，融入了整个异常当中？
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也是看不到明确的灵魂的，甚至丝薇都没有明显的灵魂阴影。
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则是正常生命的智慧。
或许，他们的灵魂，和异常发生了同化，成为了异常的一部分？本身就成为了某种的特殊的异常？
思索间，何奥的脚步也已经深入了这雾气。
滴答——
前方的雾气深处，传来了轻微的水声。
智慧之泉？
何奥脑海中闪过这个词语，加快了速度，向着水声的方向快速走去。
浓郁的雾气伴随着他的前进，迅速的变得稀薄。
那轻微的水声，也化作了明确的，带着‘哗哗哗’的水流流淌的声音。
隐隐约约，一座宽大的石碑隐约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石碑看上去并不完整，只有下半截存在，上半截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抹去，找不到明显切开和破碎的痕迹。
但仅仅是残留的这下半截，也足足有四五十米高，上面镌刻着繁复的纹路，如同一堵高楼一般，伫立在何奥的前方。
与最初进入的石碑相似的是，伴随着何奥的靠近，那上面的繁复纹路也渐渐亮起，虽然光辉已经非常暗淡，但是还是组成了几个德尼斯文字。
那哗哗的流水声，就是从这石碑之后传来的。
何奥低下头，快速绕过了石碑。
而伴随着他绕过石碑的动作，周围的雾气也迅速的稀薄，只剩下一片淡淡的，白茫茫的雾气。
而何奥也看到了那水声的来源——一个已经干涸的泉眼。
这泉眼大概呈现椭圆形，最长的地方大概有有五十多米。
一条条水晶化的树根盘绕在这泉眼的底部和边缘，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周围的所有空间。
虽然这树根比何奥刚刚见到的小了很多，但是何奥依稀还是能辨别出，这就是外面那个世界树的根系。
而那哗哗的声音，就是从整个泉水最中间的位置传出来的。
虽然这声音很大，但是何奥却没有看到一点泉水溢出来。
轰——
也就在这时，一声轰鸣的声响在泉眼的后方传来。
何奥抬起头看去，在那非常的稀薄的雾气之后，隐隐约约有一栋栋宫殿般的建筑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那轰鸣的声响就是从那些宫殿里传来的。
但这并不是最后一声声响，紧接着，就是更加密集的轰鸣声，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人的喊叫声。
看来德诺恩也到了，战斗开始了。
何奥的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身前的泉眼。
他不知道德诺恩到底能不能成功，不过他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何奥看着那还在传出哗哗水声的泉眼中心，走到了泉眼边缘，看向泉眼的地步。
虽然这泉眼底部大部分都被树根覆盖着，但是在树根与树根之间的缝隙中，也有许多没有被覆盖的地方，而那些区域则是一团朦胧的，看不清楚大小的洁白雾气。
何奥抬起维斯塔拉之枪，用枪尖轻轻触碰那些雾气，向下探索。
水晶枪尖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雾气，紧接着是枪身，几乎枪身过了一半，何奥都没有触碰到任何有实体的东西。
这下面是空的？
思索间，何奥握着枪身，缓缓向上拔起。
也就在这瞬间，他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仿佛有某种力量在下面抓住了他的枪身一般，拔出的阻力瞬间变大。
但何奥也没有犹豫，骤然用力，直接强行将维斯塔拉之枪拔了出来。
下面有东西？还是某种规则？有进无出？
何奥再次将维斯塔拉之枪伸了进去，用神识附着在枪身的金属上，尝试窥探下方的空间。
然而他感受到的，只是一片空荡的虚无，什么都没有。
何奥继续尝试抽回长枪，这一次，他依旧感受到了阻力，只是比上次弱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压下了思绪，抬起脚步踩在蔓延在泉眼的水晶树根之上，树根没有崩塌，是能着力的。
于是他踩着树根，快速向着泉眼中心走去。
几乎转眼间，他就抵达了泉眼中心，那哗哗水流声传出来的方向。
在这里，有一个更小的，直径大概二三十公分，深约一米，宛如竖井一般的小泉眼。
何奥探头向着竖井内看去，那里面没有水流。
只有一颗睁着的眼球，同样抬起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啊！”坐在何奥肩膀上的丝薇吓了一跳，差点从何奥肩膀上滚下来。
何奥伸出手，扶了她一下。
“大个子，好吓人啊这个。”丝薇小心的用手遮住眼睛，撇过头去，不敢看井里。
“死的眼睛。”何奥随口道。
“真的吗？”丝薇犹豫了一下，缓缓的转过头来，再次看向那泉眼中心。
那颗眼球的确早已没有了动静，一动不动的放在那里。
细细看去，甚至能看到眼球有明显结晶化的迹象，表面被一层薄薄的水晶覆盖着，只是那些水晶非常的纤薄，乍一看看不出来。
“谁把眼睛丢在这下面啊，”丝薇鼓起嘴，拉开小手做了个怀抱的手势，“这么大一颗眼睛。”
“你不怕了？”何奥笑问道。
“我本来就不怕这个啊。”丝薇抄着手，撇过头，梗着脖子说道。
何奥笑了笑，他继续低下头来，看着下方的泉眼中心的竖井。
那井中的眼睛，几乎与竖井内径一般大小，布满了殷红的血丝，看上去有些恐怖感，仿佛真有恐怖的怪物从井底往外看一样。
不过何奥的目光很快从井底的眼睛上挪开，而是看向了另一侧的井壁上。
一条条细长的根系正盘绕在井壁上，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井底的眼球边缘。
不过与外面已经完全结晶的根系不同，这竖井内的根系，虽然也有结晶的趋势，但只是被水晶覆盖了外侧，薄薄的外侧。
并且越往深处，覆盖的水晶越薄。
隐隐约约能看见漆黑而又富有光泽的表面。
何奥拿起了手中的维斯塔拉之枪，对比着竖井深处被淡淡的水晶覆盖的根系。
除掉那层薄薄的水晶以外，维斯塔拉之枪的枪身，与这根系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这把枪的枪身，是用世界树的根做的，而且还是没有水晶化的根系？
何奥将目光汇集在那漆黑的枪身上。
从这些根系的情况来看，水晶化根系可能是世界树‘死亡’或者说‘枯朽’的一种象征。
那么，没有水晶化的根，是世界树还‘活着’的时候取下来的？还是刚死的时候？
何奥低下头来，注视着身前的小竖井，听着竖井中传来的哗哗哗的水流声。
从外表看去，这竖井内早已干涸，一滴水滴都看不到，只有一些从外界蔓延而来的雾气，隐约覆盖在井口。
但那哗哗的水流声，又仿佛，这里依旧具备着充沛的水源一般。
何奥注视着下方保存完好的眼睛，以及没有完全被水晶化的根系。
犹豫片刻，他直接伸出手去，伸向竖井的内部。
丝薇注视着这一幕，注视着下方的眼睛，紧张的捏住了何奥的衣领。
很快，何奥的手越过了竖井的井面，拨开了覆盖在竖井上方的雾气。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手也没有任何额外的感知。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下探。
直到他的小臂完全没过了井面之后，某种带着淡淡的，湿润的感觉，浸润到了他的指尖。
何奥微微一顿，低下头来，注视着竖井里的景象。
那被水晶覆盖的树枝和眼球依旧伫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变化，空气看上去也干燥，井底一片荒凉。
但是那些缠绕在何奥指尖上湿润气息，却依旧存在着。
井底传来哗哗的水声。
何奥将肩膀上的丝薇提了下来，微微弯腰，将手进一步伸进竖井。
那湿润的气息逐渐覆盖了他的手掌，依稀之间，何奥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正附着在他的肌肤上，试图钻进他的身躯。
那力量温和而又澎湃，充满着荡漾的生命力。
“里面有啥吗？”被何奥提起来的丝薇探着脑袋，看向空空如也的竖井，抬起头来看着微微改变的脸色。
“不知道。”何奥微微摇头，他思索片刻，将丝薇放在地上的树根上，“踩在树根上，不要乱跑。”
“大个子，我看起来像是不听话的小孩子吗？”丝薇叉了叉腰，认真的说道。
“不像。”何奥笑着摇摇头，又回过头来，看着身前的竖井。
他将长枪放在竖井边缘，然后将两只手都伸进了竖井当中。
很快，他两只手都伸进了那略带湿润的空气中。
那哗哗哗的水声也出现了明显的闷响，仿佛水流被某种物体阻挡了一下。
何奥看着空空如也的竖井，将两个手掌合拢，缓缓向上，做出了一个掬水的动作。
但随着他的动作，那湿润的气息自然的从他的指缝中流失，当他的手掌靠近井口的时候，那些湿润的气息就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那空空如也的手掌。
何奥将神识覆盖在手掌上，再次尝试了一次，但是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拿不出来吗？还是要某种特殊的物品才能解开？
何奥微微皱起眉头，他将后背上的维斯塔拉之枪再次取了出来，握住水晶枪尖，将枪尖没入了竖井当中。
很快那湿润的气息再次覆盖了他的手掌，也覆盖了水晶枪尖，以及一部分枪身。
然后何奥握住枪尖，缓缓向上提起。
那些缠绕的湿气，也顺着他的动作，被缓缓扰动。
这一次，那些覆盖他手掌的湿气，也同样很快的流散干净，但那些覆盖在枪身上的，和水晶上的湿气，却意外的保留了下来。
伴随着何奥的动作，在枪尖离开竖井的瞬间，一条细长而无形的水线，骤然从虚空中浮出。
而在接触到外面空气的一瞬间，这水线就轰然崩解，化作了无形的气息，在何奥身前蔓延。
也就在这时，何奥微微吸了一口气。
那弥漫的气息伴随着他的动作，一瞬间涌入了他的鼻腔，汇集在他的胸前，迅速被他炼化，流淌在四肢百骸中。
他已经提升非常缓慢的身体素质，再次开始快速地跳动起来。
是能量，几乎没有杂质，能轻易炼化的能量。
何奥注视着身前的竖井，眉头微微挑起。
这些能量对于超凡者来说，或许还需几道转化，但是对于武者来说，几乎可以直接炼化。
轰——
也就在这瞬间，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在宫殿的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