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一辆一辆从两个掖门而入,宴会之地,就在两个大殿里,福宁殿与垂拱殿。
鲁达、林冲、卢俊义、花荣、呼延灼、祝龙、扈成、孙立、曹正、解珍解宝…
刘延庆、岳飞、韩世忠、关胜、宣赞、郝思文、张伯奋…
朱武、杨春、史进…
许贯忠、闻焕章…
在京之人,武将之辈,拢共七八十人,齐聚垂拱殿,女辈一人在正席,梁红玉!
那边福宁殿,宗泽、张叔夜、程万里、赵存诚,李纲、程浩、李迒…
文官却真不多,其中还有荣国公钱忱坐在最前,拢共二十来个…
却是这二十多人里,最显眼便是那一介女流李清照!
苏武先在垂拱殿落座,心情极好,哈哈在笑,却是一语:“只可惜,人不齐,不知哪日,咱们齐整一番,皆聚来饮,这辈子,有一次便可是好!”
鲁达爽朗在答:“好说好说,只待战事皆定,四海升平,大家都无甚紧要军情,陛下只管都召来就是!”
苏武却笑,左右去看,说出一语:“这仗啊,一辈子打不完的…诸位如今,也知晓了天下之大,你兵事,就得一直在用…”
这话,大多数人听来就喜,不是众人不想过太平日子,而是有仗打,众人才有用武之地,才能更去建功立业,底下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才有出头之日。
岂不闻,大燕开国,无人称“公”,侯爵都少。
便也是这天下鼎定之事,着实没费什么刀兵,不曾与昔日那般,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杀个尸山血海…
侯爵几人,要么是后方组织工作出力甚大,要么是前线与天子生死与共不知几番…
公侯之事,谁人不喜?
那自还是打仗好!
却也真有一人不喜,鲁达面色微微一沉,这仗是打不完了?
许鲁达心中,真起了几分厌战之心,不是不愿骁勇,而是想过点不一样的日子,他不比旁人,本就没什么野心,更不谈什么功名利禄…
南征北战,从不缺他,他有点累了…
苏武好似感受到了鲁达的情绪,微微一想,一语说来:“鲁达,不必多想,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开疆拓土之事,自有后来人…”
说着,苏武就看向岳飞那边去。
鲁达也跟着视线看过去,点头憨笑:“这小子着实不错,他如今麾下那一彪少年郎,都是好汉!”
说着,鲁达心情也不低落了,便是听懂了天子之语。
岳飞连忙起身来:“明年西征,不对…是今年西征,若无功勋,末将提头来见!”
苏武压压手,示意岳飞落座,只管是酒盏一抬:“吃酒!”
众人皆饮,鲁达更是饮得畅快,他不用盏,适才就教人换了碗来,一饮而下,胸口也湿,天气还冷,他却丝毫不寒,嘴巴一擦,还有一语:“这酒不差!”
只管是几番来饮,众人开始各自下席,来去推杯换盏而去。
连那女辈梁红玉,那也是来者不拒,甚至兴起之时,娇呵连连…
却是那梁红玉忽然来问:“陛下,接下来,往哪里去战?”
众人都没问,便是这么久来,知道天子秉性,事情谋定,自就会说,事情未谋定,从来不失其密。
但今日场合,梁红玉开口一问,众人目光皆去,便是都想知道接下来哪里去战!
苏武哈哈一笑:“怎么?你准备弄个侯爵当当?”
梁红玉真不怯场:“陛下,公爵自也当得!便问自古,巾帼之辈,可有位列公卿?臣许是见识浅薄,自古无有!史书千年,若臣办到此事,岂不千古第一?”
苏武嘴巴一咂,抬手一语:“嗯,好!如此,过几日,你也往汴京讲武学堂去,八个月后,着你入军中领兵一部,来日上阵!”
“何处?”梁红玉两腮是酒红,但模样着实飒爽!
“尊王攘夷,讨伐不臣,高丽不慕王化,吊民伐罪!”其实苏武今日知道了一件事,高丽的使节其实出发了,要过辽阳,被苏武八百里加急密旨给堵回去了。
罪名所在,其心不诚,就是来得慢了,太慢了。
大辽都亡多久了?
梁红玉拱手一礼:“愿为家国效死!”
一旁还有人起哄:“韩老弟,将来你家里,怕是要以梁公为尊了!”
起哄之人,其实是许贯忠。
韩世忠闻言也笑:“也可也可!”
却是梁红玉护夫一语:“我等自是夫妻上阵,来日生儿育女,便是父母儿女齐上阵,我若封公,夫君定也封公!”
韩世忠也笑:“甚好甚好!”
韩世忠其实不太擅长言辞…
苏武笑得合不拢嘴,也道:“一门夫妻双公,那也是世间绝无仅有,那昔日什么四世三公,也不过此!到时候,着那国产司,送你们一座大大的公爵府邸!”
梁红玉听得是激动不已:“那臣夫妻二人,先行拜谢陛下!”
韩世忠还是在梁红玉的示意下,也才起身来拜。
这话说得是什么?
岂不见满场军将,个个目光在闪烁?
明日大早,只怕枢密院要人满为患了,征伐高丽,谁去谁不去,岂能不争一争?
别到时候,大家好好的伯爵男爵,转眼间人家真是公侯了,自己却还在原地杵着!
却听天子一语:“何人愿舞个枪棒与诸位助助酒兴?”
在场之人,枪棒绝技者,多得紧。
众人皆在抬头。
却看一青年汉子不等点名,也不言说什么,一跃而起,就到场中,三下五除二,便是上衣落在了腰带上,开口一喊:“与某取长枪来!”
敢问何人?
九纹龙史进是也!
只去看天子,天子大喜,一盏先饮,起身站定来说:“取长枪!”
众人皆是懊恼,怎的就史进先去了?
只管这套枪一舞,陛下一高兴,史进岂不就征高丽了?
后悔也没用了。
史进长枪在手,浑身花绣如锦,满身是龙,肌肉鼓胀之间,长枪如风在舞。
鲁达一语在喊:“好,史家兄弟好枪棒!”
苏武此时,兴奋之情,已然无以复加,甚至两股在痒,两手在搓,为何两股会痒?
便是那经年累月之快马,摩擦得大腿与屁股早已生茧痂,天气转热了一些,当真会痒!
只看虎虎生风,枪杆扫得空气嗡嗡来去…
一套枪棒罢了,满场叫好,便真是这史家大郎,着实了得。
却看天子进场,许真是酒意在身,接过枪棒,左右一看,先道:“诸位浮一大白!”
众人就饮,苏武枪棒就起。
自也是虎虎生风来去,却是苏武自己感觉到了一种生疏之感,不是不了得,而是一段时间不练,自就会有一股子生疏之感…
何以一段时间不练了?
从大理回来的路上,苏武每日还走一走枪棒拳脚,自从入了京,那真是一趟都没走过了!
众人在欢呼!
“陛下好武艺!”
“陛下着实武艺越发精进了!”
“这枪棒,好得紧!”
众人不是在奉承,是苏武这枪棒学自栾廷玉与卢俊义,着实不差,苏武感受到的生疏,旁人是感受不到的…
只待一趟枪棒走完,苏武忽然心情有了几分低落,在欢呼声中走到座位之上,拿起杯盏,举来环去,一饮而尽之后,一语说来:“某大概往后真就要生疏了…”
众人皆知,天子武艺,那是日日勤练不辍,怎么忽然如此一语?皆有疑惑。
苏武便是再说:“唉…兄弟们,某往后,怕是再也不上阵了…”
众人才明白过来,天子往后,怕真是不太练了,这么多年日日勤练不辍,看来往后真是要放下了…
“秦时明月玉弓悬,汉塞黄河锦带连。都护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甘泉。莺闺燕阁年二十,马邑龙堆路十千。谁起东山安石卧,为君谈笑静烽烟。”
苏武开口在唱,唱去,看了看岳飞,一语去说:“此曲鹧鸪词,送与岳鹏举,今年西征,大胜!”
说完,苏武酒盏再起,饮罢,看那岳飞起身拜谢,苏武摆摆手,一语去:“该去福宁殿了…诸位尽兴!”
说着,苏武往外去走,已然有些脚步摇摆。
那边福宁殿,自是等候多时,只听这边垂拱殿里热闹非常,那边起了乐曲在唱。
低吟浅唱,杯盏小酌,便是天子下了令,先吃先饮,不必多等。
却是并无那般酒酣胸胆尚开张的气氛,都是中规中矩…
苏武来了,摇晃而来,众人起身见过。
苏武大手一摆:“先吃三盏!”
众人自就抬着杯子准备好。
苏武入座,三盏吨吨吨就下,嘴角一抹,才来说话,还是词,但不唱,只管朗声:“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诸位皆是文才在身之人,闻言心中一紧,却也有那感怀…
宗泽竟是已然低头去,微微叹息…
程万里是双目一圆,有些不知所措…
李纲似有感伤,一语来说:“此曲《西江月》,说尽古今事…”
张叔夜闷哼哼言道:“唉…许真好似这般词句之言,神器更易,但又有多少酸甜苦辣其中,更有多少对错之事难解…”
唯有张叔夜,真敢顺着这个话题来说!
却听苏武再言:“所谓兴亡事,其实非我意,那打打杀杀之文史,也非我愿与后人传…说什么篡逆也好,说什么无奈也罢,只愿这天下传到后人手中,是偌大一个无边无际之土,天下之大,皆我华夏子孙在手!也说还留点什么呢?我日日勤奋,愿世人温饱无虞,愿孩童安然长大,愿老迈有所依靠,愿天下之物,尽为华夏所用。说甚龙争虎斗,争的就是这华夏子孙,越过越好,越活越美!吃酒!”
天子多少有些耍酒疯了…
众人自是陪着吃。
天子还要出言:“古今之事,你我身在其中,言对错为时尚早,自有后人来评。再吃酒…”
众人菜没吃几口,只管陪着一盏又一盏…
不到这般酒浓时,天子何曾会多语?
说吧…
众人看着等着呢…
天子陡然不言了,落座了…
那气氛还是要的,程万里起身来:“诸位诸位,吃酒吃酒,今日定是不谈公事,那且听词曲,唱,接着唱,便听几曲易安居士…”
乐班自是樊楼请来的,其实很紧张,但也有条不紊连忙开唱…
易安居士落座一旁,微微有叹,却也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看那天子好似酒醉,看那天子不要旁人斟酒,自己在斟…
许也看出那天子此时此刻,好似满心的情绪…
易安居士起身来,走过去:“陛下请饮此杯!”
苏武许真是自我矫情了片刻,抬头一看,换了笑脸:“居士请!”
两人一饮,李清照开口来言:“陛下当多保重才是…”
苏武听得一愣:“居士放心,怎么也要多活几十年去,这家国之中,不知多少事没做,也不知多少事,某都要亲眼看着…”
“甚好甚好…”李清照点着头,慢慢退去,便也不知如何搭话了,如今不是以往了,以往那“梅”来“梅”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更也不合适用白眼再去瞟人…
回去落座,这一瞬间,不知为何,易安居士心中,怅然若失。
忽然,苏武抬头左右一扫:“说一件正事,上元节过去之后,许不得多久,某…朕要在东华门外杀人!”
满场皆愣,天子莫不真是吃醉了在说醉话?
东华门是什么地方?那里杀人合适吗?
再说那里有在皇城门口杀人的?多么晦气之事!
却听天子还在说:“到时候,把人排成排,面对宫城墙壁,排好,一个一个来砍!”
莫不是真事?
这是为何啊?
程万里连忙起身说:“陛下许是吃醉了…”
苏武大手一挥:“刑不上士大夫,万万无有!从今往后,万万无有之事也!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士大夫?”
苏武是吃醉了,若不是吃醉了,不会此时此刻在这个场合来说这件事…
程万里已然身形一颤,吞了吞口水,问了一语:“陛下这是要杀谁啊?”
要杀士大夫那已经是听明白了,哪个士大夫?
为何要杀士大夫?
苏武未答,只管往李刚看去:“御史台最近等候着,此事最后一个流程,就到御史台!”
李纲起身就问:“陛下,当真有此弥天大罪乎?”
“哼!”苏武轻蔑一笑,起身说:“朕吃醉了,回去歇着了…”
那自是真有,李纲立马绞尽脑汁去想,到底是什么事什么罪?
苏武真去也,摇摇晃晃,还不要人扶,只管往殿外去上马,整个皇城之内,就一匹马,天子的马。
马自是上得去,马也知道怎么往延福宫走,也知道不去撞墙撞台阶撞草木…
夜色不差,寒霜已去,延福宫里,天子呼呼大睡,明日还要早起,奏对无数,一刻不停!
请:m.bada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