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屋内,欧阳戎若有所思说道:
“前几天吗…”
阿青螓首点了点:
“嗯,前几日,师尊突然半夜闭关,然后在天明之前,几位师叔全部赶到了女君殿,进了师尊的闭关之处…当时我守在内殿门外,见到的五师叔,因为此前只见过六师叔,误认了她…”
欧阳戎不动声色的问:
“那现在呢,你师尊还在闭关吗?”
阿青愣了下,如实答道:
“师尊还在闭关,不过五师叔、六师叔她们已经回去了,只留下了二师叔在内殿,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另外,我能休假离殿,也是师尊点头了的,不过我离开前没见到师尊,是二师叔出来说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没啥大事了,否则师叔们不会走,也不会允许我休假回来看望阿兄。”
欧阳戎脸色恢复了平静:“是这个道理。”
阿青提供的消息,也算是印证了他此前的猜测,雪中烛那边绝对是想到了应付他的方法,不需要云想衣、花想容等女君围聚了。
阿青好奇观察阿兄的反应,一边打量一边开口说:
“现在回想起来,和五师叔的聊天,从她的话里看,她应该是知道我的,还喊了我名字…”
欧阳戎微微侧目。
阿青微微歪头:
“阿兄,你猜的应该没错,她可能知道咱们的兄妹关系,对了,你平日去水牢送饭,她有没有对你表现的特殊些,或者和你说了些什么。”
欧阳戎沉默片刻,似是回忆,少顷,才徐徐呢喃一句:
“这么回想,确实有些不一样,对我确实有些特殊的宽容,换做其他人,应该怀疑调查才对。”
“那就是了。”
阿青清脆道:
“从我的观察看,五师叔在殿内的地位比较特殊,不次于二师叔,像师尊她们对五师叔都很尊重,她绝不是个简单人儿,阿兄在清凉谷水牢那边,须得小心谨慎…”
欧阳戎微微眯眼:
“嗯,我知道了。”
他保持后脑勺仰靠座椅的姿势,出神了片刻,阿青则是手中活计不停,接着帮他细心裁剪胡须。
直到某刻,欧阳戎发现眼前光线暗了暗,回过神来,发现面前是一块鼓鼓囊囊的布料…怔了片刻,才陡然反应过来,是小娘胸脯。
只见阿青不知何时起,已经站在了他椅子背后,俯身弯腰,给他剃剪下巴处的胡须。
欧阳戎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变成这副姿势的,感觉离的太近了些,甚至有些挡住他呼吸了,有些喘不过气,而且欧阳戎还发现自己呼吸的热气似乎都要吐上去了,也不知道阿青有没有感受。
二人一者躺一者仰的这个姿势,使得双方都没法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神色。
欧阳戎没憋住,下意识的要挪转身子。
上方却传来阿青带嗔意的责备声:
“阿兄被动,乱动容易割到你脸,阿兄不准乱动了…”
欧阳戎有些顿住,甚是无奈。
阿青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似的,动作不停,欧阳戎能感受到下巴处被她轻轻刮蹭胡须的阻力感,少女稚嫩的指肚有意无意的不时触碰到他的胡渣,给人痒痒的感觉。
或许是觉得阿兄此刻很乖,也或是觉得气氛姿势确实有些不对,少顷,欧阳戎听到上方传来阿青轻柔些的细微嗓音:
“阿兄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欧阳戎准备点头,不过发现姿势不能动弹,只好改为开口:
“有…有一点。”
小娘嗓音温温柔柔的:
“哪里不舒服?可以和阿青说。”
欧阳戎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阿青嗓音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他总感觉要是主动说了,好像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样,兄妹间偶尔姿势稍微亲密些,好像也没什么事,或是某人少见多怪了…
一向不内耗乱想的欧阳戎此刻有点小纠结。
不过很快便有了决断,他直接闭上了眼睛,忽略了面前随着小娘动作微微晃动的某个青春美好的事物,似是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或许这就是佛家某一派所提倡的莫向外求吧。
闭目青年轻声说了句:
“没事了,阿青你继续,修剪个差不多就行,不用太仔细…”
阿青的嗓音传来,语气不容置疑:
“这怎么行。”
听到她的话音,欧阳戎几乎是同时感觉到,有一股温暖淡香的鼻息打在下巴处,愈发觉得痒痒了,很想去挠…
“额,那行吧…”
或许这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吐气如兰了,他回应之际,不禁想到。
与此同时,欧阳戎却还听到阿青隐隐约约的嘀咕声:
“唔阿兄胡子这么长,我若不给你修理了,明日你下山去,说不得她们也会帮你修…这怎么行呢…”
不等他皱眉开口,阿青突然问:
“阿兄是不是痒?”
欧阳戎注意力被转移,匆匆应声:
“嗯嗯。”
“是这儿?”
欧阳戎感受到两根暖暖的葱指点在了他下巴某处。
他忍不住提醒:
“往左点。”
小娘俏生生问,似是含笑:“那…是这里?”
“嗯嗯,差不多。”
她点头:
“差不多吗,那就再左一点。”
欧阳戎顿时深呼吸一口气,吸着气说:
“对,是这儿…嘶,阿青手真巧。”
不知为何,阿青似是咬唇,纤指给他灵巧挠痒痒的同时,嗓音小埋怨了句:
“哼,阿兄才知道呀,以前缝的那些衣物,难道还不够手巧呀,阿兄估计都没有注意过…”
闭目青年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歉意道:
“额,我一般都是直接穿的,不过,阿兄蛮喜欢穿阿青做的那几件长袍,因为觉得舒服,比其它外面买的名贵衣物都舒服些,传习惯了都…”
当作闲聊的说到这儿,他脸色似是努力回忆了下,又补充一句:
“不过,薇睐好像是夸赞过的,记得每次早上出门,她都是尽量给我挑你缝制的衣袍穿,她应该也是觉得阿青的手巧的,好像还想学来着,不过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估计这丫头羡慕着阿青你呢…”
阿青被他话语哄的眉开眼笑了会儿,剃须动作都不由的放缓了些,专心致志的听完他的话后,她粉唇呢喃了句:
“薇睐姐姐吗…”
二人之间安静了会儿,还是原来的姿势,阿青已经回过了神,接着弯腰,仔细的修理着他下巴上的胡须。
唇边的胡须已经修理完毕了,下巴处的胡须因为角度原因,处理它最好的姿势,当然不是阿青站在他面前,蹲下或歪头去修理,这样事倍功半…而是应该站在靠近他后脑勺的地方,越过他脑袋,以怀抱欧阳戎脑袋的姿势,细细修理,这样才方便。
但也导致某人的脸庞几乎是紧贴着她的酥胸,偶尔动作大一点牵扯了,还容易让他一时半会儿喘不过气来…
欧阳戎没想这么多,闭目姿势的他,再度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始进入了某种意义上的眼观鼻鼻观心状态。
可是眼睛,甚至触感都能够入定屏蔽,但是嗅觉却很难,他鼻尖时不时的轻扫过某处的布料,一股淡淡栀子花香不足的往他鼻子中钻去,令欧阳戎难以忽略,心神被牵扯的一荡。
也不知道这香氛是阿青洗衣服的皂角味还是洗发的香料味…此刻,紧闭眸子的他不由的想到。
就在这时,不远处衣柜方向传来一道惊呼:
“你、你们在干嘛!”
是妙思。
欧阳戎下意识想要起身,但姿势却不方便,怕被划伤,忍住了。
阿青似是转头看了眼,她立马开口:
“修剪好啦,阿兄,我…我去给你拿汗巾,你休息下。”
阿青只丢一言,脚步轻盈的跑掉了。
只留下有些尴尬的欧阳戎,躺在椅子上。
他赶忙睁开眼睛,偏头看去,发现妙思已经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绕着欧阳戎转圈圈的桃花源图“嗖”的一下挡在小墨精面前,却被她一把推开,跳到欧阳戎肩膀上,叉着腰谴责道:
“小戎子,你看看你做了什么,简直不害臊,光天化日之下,还让本仙姑撞上了,本仙姑睡大觉这么晚起来都能撞到,可想而知你们时间有多久…唔唔唔…有本事别堵嘴…”
在妙思嚷嚷到一半时候,欧阳戎已经二话不说,捂住了它这张嘴巴,小家伙呜咽了几声,两手乱挥,强烈抗议。
直到阿青从门外回来,递了一条湿毛巾给欧阳戎,然后神色自若的从欧阳戎手里“救出”了妙思,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手指摸了摸她小脑袋。
妙思眼睛上瞄,瞅着若无其事的清秀小娘。
“哼,你们别当什么也没发生,本仙姑看到了唔唔…”
妙思的话语戛然而止。
正在用毛巾擦拭脸上细碎胡须的欧阳戎,侧目看了眼,发现阿青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团手帕,手帕包裹着糕点,她捻出一颗,递到了妙思嘴边。
后者嘴巴唔唔了两声,然后有些含糊的吃下了糕点,甚至还两手主动接过糕点,和半夜溜出来的小老鼠似的,两手捧着“大米”,埋头啃吃,话语全部被点心堵了回去。
或许是觉得旁边欧阳戎、阿青的目光有些显眼,妙思还不忘背过身去,摆摆手,似是示意他们一边闹去,女仙大人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管了。
欧阳戎忍不住打量了下阿青,小丫头倒是挺会对付妙思的,知道如何让她别胡言乱语。
阿青又捻起一颗,放入口中,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朝一旁擦拭脸庞的欧阳戎小声问道:
“阿兄吃吗?”
欧阳戎却瞪了眼她:
“等会儿就吃饭了,还吃点心。”
阿青愣了下,旋即缩了缩脑袋,同时也放下了手里的点心袋。
欧阳戎看了眼外面夜色,将擦脸巾放下,走出门去,去往厨房方向:
“我去给你弄几盘小菜,再烧点热水,阿青可以先洗个热水澡。”
阿青眼神有些难言的看了看欧阳戎的背影。
刚刚阿兄说话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阿母,也是这么管教贪吃的她的。
“哦,好。”
清秀小娘乖巧点头,跟了出去 妙思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朝点心袋伸出魔爪:“唔,你们不吃我吃…”
点心到手后,她从阿青怀中跳下,美滋滋的跑回衣柜老巢,嘴里囔囔了句:“小戎子,不用给本仙姑留饭,本仙姑饱啦。”
小墨精小手一挥,有点心在手,腰杆笔直,说话甚是豪气。
夜色渐深,晚膳结束,欧阳戎清理完碗筷,去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屋子。
屋内,桌上只点了一盏孤灯,烛火洒出黄色光芒,只能笼罩了半间屋子,屋子两端的书桌和床榻都大半隐入黑暗中,黑蒙蒙的看不真切。
欧阳戎刚进屋,就看向了妙思所在的衣柜,柜门此刻紧闭,没有什么动静。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说是像女仙大人不久前所说的,不管某些事了,算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浑身清爽的欧阳戎,朝里屋走去,边走边解下系长发的绳结,这个时代日常中最麻烦的就是洗头发了,男子女子发鬓都很长,算是体会了同样的烦恼。
难以吹干一不小心就感冒不说,日常打理也很麻烦,油腻腻的又不太舒服,特别是对于欧阳戎这个异乡人来说,一般他都是半旬清洗一次的,今夜就没有洗,至少将乌发裹了起来,避免弄湿。
不过阿青好像是洗了头发的,早早的沐浴完毕,刚刚做饭的时候,欧阳戎还叮嘱她不要着凉,不过小丫头片子胆子大的很,长发湿漉漉的,还穿着轻薄睡裙,围着忙碌中的他转来转去的,令欧阳戎甚是无奈。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只好在餐桌边,帮她细细擦拭,令今夜格外活跃些的小丫头眼睛笑弯成了月牙,也不知在傻乐呵些什么。
欧阳戎摇了摇头,走到床榻边,阿青应该是睡着了,榻上没什么动静,他眸光本是随意一扫,却忽然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