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爹,娘,大哥,咱们开吃了!”
陈凌给二老各夹了一块最丰腴的带皮肉。
王存业夹起肉,先吹了吹气,放入口中。
那肉几乎无需咀嚼,舌尖轻轻一抿,富含胶质的肉皮和酥烂的瘦肉便化在口中。
极致的咸香、鲜甜、微辣和醇厚的酱香完美融合,冲击着味蕾。
老爷子眯起眼,细细品味,半晌才咽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嗯!香!烂乎!入味!一点膻味没有!”
“还得是凌子的手艺,我想你这口肉想好久了,没想到啊,这么短时间就能炖这么好!”
高秀兰也吃得连连点头,顾不得烫嘴:“好吃!真香!这肉炖得,没牙老太太都能吃!”
“以后家里过年过节想做点好饭,这事还得是让凌子来。”
王真真和睿睿早已吃得满嘴流油,小手抓着肉,啃得不亦乐乎,嘴角沾满了亮晶晶的酱汁。
“慢点吃,没人跟你俩抢。”
王素素笑着拿手绢给他们擦嘴,自己也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眼中露出满足之色。
这牛头肉的火候和调味,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浓香满口。
就连黑娃和小金,也分到了一些剔骨的碎肉和汤汁拌饭,吃得呼噜呼噜响,尾巴摇得欢快。
阿福阿寿则懒洋洋,守着人们脚边舔骨头。
一顿牛头宴,吃得一家人心满意足,欢声笑语不断。
饭后,收拾完碗筷,喝茶消食,就早早睡下了。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农庄周围。
果园之中,一群喜鹊“喳喳”叫着,跳来跳去,啄食着昨夜残留的露珠和早起的虫儿。
陈凌起了个大早,灶房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王素素正在忙活一家人的早饭。
他利索地洗漱完毕,从里屋拎出那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旧药箱。
“这么早就要去乡里?”王素素端着一碟咸菜走出来,轻声问道。
“嗯,趁早去,把疫苗拿回来。春防这事拖不得,早弄完早安心。”
陈凌打开药箱检查了一下,针筒、针头、消毒棉、记录本,一应俱全。
“今天要是不去一趟,老巴估计要等急了。”
“那你路上慢点,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吃了,到乡里随便对付一口,赶早不赶晚。”
陈凌扣上药箱,走到炕边看了看并排睡得香甜的三个娃娃。
睿睿四仰八叉,康康和乐乐则像两只小考拉,依偎在一起。
他嘴角不由泛起笑意,挨个轻轻摸了摸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这才转身出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和草木清香。
小青马早已备好鞍,见到主人,亲昵地打了个响鼻。
陈凌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轻快的马蹄声便踏破了村庄的宁静。
路过打麦场时,已经有不少乡亲在了。
王来顺正指挥着几个半大小子清理场地,搬来几张长条桌和板凳。
“富贵,这么早就去拿药啊?”王来顺远远地招呼道。
“五叔,你们更早啊!场地都收拾出来了?”陈凌勒住马笑道。
“那可不!春防是大事,咱村现在牲口多,又是你来跟咱们村免费打疫苗,这得更上心!”
“等你回来,保准弄得妥妥当当!”
“成!那你们先弄吧!”
陈凌点点头,策马出了村。
一路上,遇到不少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乡亲,跟他打招呼。
知道他要给村里的家禽牲口打疫苗了。
不过还是要抢先去地里除除草。
到了长乐乡兽医站,老巴果然早已等候多时。
院子里堆放着好几个贴着标签的疫苗箱子。
“哎呀富贵!可算把你盼来了!”
老巴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迎上来,“疫苗都在这儿了,鸡瘟、鸭瘟、猪瘟的,还有牛羊的口蹄疫疫苗,都按你上次报的数领的,只多不少!”
陈凌跳下马,打开保温箱仔细清点,冰袋都冻得硬梆梆,疫苗瓶排列整齐:“没问题,老巴哥,辛苦你了。”
“嗨,我辛苦啥,跑腿的活儿。接下来就得看你的了!”
老巴帮着把保温箱捆到马鞍后的驮架上,“我这已经老了,这两年就指望你先帮衬一下,剩下的也得赶紧带带徒弟,不能老让你麻烦。”
“可别这么说,显得多身份。”
陈凌笑着拍拍驮架,“那我先回了,村里还等着呢。”
“快去吧!需要人手帮忙就说,我随时过去!”
赶回陈王庄时,日头已经升高,打麦场上比之前更热闹了。
不仅桌椅板凳齐全,王来顺把大喇叭也搞过来来,正试音呢:“喂?喂喂?咳咳,各家各户注意了啊,都把自家的鸡鸭鹅、猪牛羊牵到打麦场来排队!”
“富贵要开始打疫苗了,免费打疫苗了哈!”
年前年后村里许多人在陈凌的林场干活,现在都有乡亲在那边守着,拿着陈凌一份工资。
不过嘛,陈凌觉得自己其实给的并不多。
那么疫苗上就给乡亲们免了吧。
场子边上,王存业和高秀兰也来了,带着娃娃热闹。
王庆文则正帮着维持秩序,顺便跟赵玉宝谈论写作的事。
他想着写一些山里的奇闻轶事,偏悬疑的,赵玉宝给他讲解技法。
阿福和阿寿这两只巨虎居然也在,它们没趴在角落,而是被睿睿和王真真一左一右地“挟持”着,蹲坐在场子入口附近。
两只老虎显然对这人声鼎沸的场面有点不适应,但还算安静,只是巨大的脑袋不时转动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乱哄哄的家禽家畜。
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压抑的“呜噜”声。
说来也怪,那些平日里的“战斗鸡”、“暴躁鹅”,此刻在两只山大王无形的气场镇压下,竟然都老实了不少。
虽然还是免不了叽叽嘎嘎、哼哼唧唧,但炸窝、乱窜的情况少了很多,大多缩着脖子,显得格外“乖巧”。
“有老虎镇场子,就是好使!”王来顺对着喇叭得意地夸了一句,引来一片笑声。
陈凌也乐了,赶紧下马,招呼等在一旁的王立献、王聚胜几人帮忙卸下疫苗箱。
搬到临时充当工作台的长条桌后。
“富贵叔,先给俺家的鸡打吧!俺家鸡多,怕一会儿闹起来不好抓!”一个半大小子拎着个硕大的鸡笼子挤到前面。
“去去去,二蛋,排队去!没看大伙都等着哩?”王来顺挥着喇叭维持秩序。
“开始吧!”陈凌洗了手,戴上手套,动作麻利地打开保温箱。
取出疫苗瓶,安装针头,抽取药液,一气呵成。
第一个上来的是王立献家的大公鸡,被六妮儿牢牢固定在怀里。
“富贵叔,快给它打,这大公鸡可沉了。”
那公鸡平时威风凛凛,此刻在陈凌手中却格外温顺,只是稍微扑腾了一下翅膀。
陈凌看准部位,快、准、稳地一针下去,推药,拔针,动作流畅无比。
“好了,下一个!”
“嘿!真利索!跟给蚊子叮一口似的!”
旁边围观的人啧啧称赞。
队伍有序地向前移动。
家家户户拎着鸡鸭,牵着猪羊,甚至还有牵着小驴驹的,场面热闹非凡。
娃娃们更是把这当成了聚会场,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追逐打闹。
王真真俨然是回来就是孩子王,带着一群小豆丁,一会儿好奇地围观打针,一会儿又跑到阿福阿寿身边,试图拿草叶去逗弄它们巨大的爪子。
阿福似乎对旁边麦田里某种动静更感兴趣。
它巨大的脑袋转向那片绿油油的麦浪,鼻翼翕动,突然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去,然后…
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大猫,猛地扑进柔软的麦苗里,惬意地打了个滚!
厚实庞大的身躯压倒一小片麦苗,它似乎觉得很舒服,又来回滚了两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阿寿见状,也踱步过去,有样学样地躺下打滚。
两个山大王此刻毫无威严,倒像是两只在猫薄荷里沉醉的大猫咪,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俩大家伙,还挺会找乐子!”
“麦苗软和,蹭痒痒舒服呗!”
陈凌忙里偷闲看了一眼,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只要它们不吓唬牲口,爱玩就玩吧。
就在这时,阿福似乎又在田埂埂边发现了什么。
它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一个土洞,鼻子使劲嗅着。
很快,它从洞里扒拉出一条惊慌失措的、细长的四脚蛇!
那四脚蛇吓得僵直装死,阿福用巨大的爪子尖好奇地拨弄着它,看着它扭动,玩心大起。
阿寿也凑过来,低头研究这个新“玩具”。
不过它们似乎知道这东西不能吃,只是玩闹,并没有伤害它。
玩了一会儿,四脚蛇趁其不备,嗖地钻回洞里不见了。
阿福阿寿也不在意,又开始在麦田里搜寻新的乐趣,比如追逐一两只低飞的蝴蝶,或者试图按住蹦跳的青蛙。
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和欢笑,也给这忙碌的打疫苗现场增添了许多轻松和乐趣。
打针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或许是有老虎“镇场”,也或许是陈凌手法确实高超温柔。
牲口们都比往年配合许多。
就在快晌午,疫苗打了一小半的时候,天际忽然传来几声清越悠长的鹤唳!
“唳——唳——”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蔚蓝的天空中,几个优雅修长的白色身影,正排成不太整齐的“人”字形,由远及近。
向着村西山中湖的方向飞去。
它们脖颈修长,双腿笔直,翅膀扇动间姿态优美非凡,在阳光下如同仙灵。
“是丹顶鹤!去年的丹顶鹤又飞回来了!”眼尖的王真真第一个跳起来喊道。
“哎呀!真是!它们没忘了咱们这儿!”
“快看!它们往山里湖那边飞去了!是去找去年那个窝了吧?”
乡亲们顿时兴奋起来,指指点点,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自豪。
丹顶鹤去而复返,这在村民们看来是祥瑞,是这片水土好的证明!
正在麦田里打滚的阿福阿寿也昂起头,好奇地注视着天空掠过的白影,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低沉哼声。
这时,一直在场边安静作画的钟教授放下了画笔,脸上带着陶醉和满足的笑容。
他的画板上,不仅生动捕捉了陈凌专注打疫苗的神情、乡亲们排队的热闹场景、娃娃们嬉戏的天真烂漫、老虎在麦田打滚的憨态。
更在远景的天空上,添上了那几只姿态优美的丹顶鹤。
“好!真好!祥瑞归来,猛虎镇宅,人畜安康,百业兴旺!这才是真正的田园牧歌,人间仙境啊!”
钟教授抚掌轻叹,对这幅即兴之作满意至极。
陈凌也望着丹顶鹤消失的山林方向,心里却是清楚,这些丹顶鹤其实一直没走。
这些大鸟比一般人想象的要抗冻。
抗冻指数能跟在西伯利亚生存的大雁相比。
过了晌午没多久,打麦场上的忙碌渐渐接近尾声。
最后一只咩咩叫的小羊羔被陈凌利落地打完针,放下地,立刻钻回母羊肚子底下。
陈凌直起腰,轻轻捶了捶后背,长舒一口气。
“完活儿!各家都把牲口牵好喽,刚打完针,回去让它们歇歇,那些鸡刚打完疫苗,不要惊着,不然容易不下单!”他扬声招呼道。
“好嘞!富贵今天辛苦了!”
“富贵叔,忙活大半年,马上又要出远门,晚上来俺家喝酒吧,俺买了大猪头!”
乡亲们纷纷道谢,牵着自家变得格外温顺的牲口,说说笑笑地散去。
场上很快空旷下来,只剩下一些凌乱的蹄印和草屑。
王立献、王聚胜几人帮着把桌椅搬回旁边库房。
王素素走过来,递给陈凌一条湿毛巾:“擦擦吧,一头的汗。累坏了吧?”
“还行,活动活动筋骨,舒坦。”陈凌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冰凉井水激得他精神一振。
睿睿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爸爸!给我玩那个!”
他说的是疫苗针。
王真真也早就盯上疫苗针了。
“姐夫你把针头掰了再给他,然后给我两个,我也要玩!”
“这是给牲口打的,不卫生,回家拿新的吧。”
“好吧,那就玩新的。”
“回去我给阿福阿寿也打针,嘿嘿。”
阿福阿寿这时踱步过来,巨大的身躯投下阴影。
它们似乎知道主人忙完了,用大脑袋蹭蹭陈凌,喉咙里发出表示关心的“呜噜”声。
然后大脑袋瞥向王真真。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乖,不给你们打针。”
陈凌笑着拍拍它们,“走,回家!犒劳犒劳你们,今天给你们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