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德的眉头拧得更深。
儿子的担忧不无道理。
如果王正国真的被延聘，那自己晋升厂长的愿望真的可能落空！
王正国在59岁的时候还能担任厂长，自己可没这个能耐。
自己虽然与王正国都是第一批进入江州机械厂的。
但王正国进厂的时候就是重点技术管理骨干。
江州第一机械厂在建厂初期，只有七个高层干部。
厂长、两个副厂长和四个车间主任。
王正国便是当初的四个主任之一。
老革命出身，中级军官转业，毛熊国留学……
一连串的光环，让王正国一直是上级的重点培养对象。
在第一任厂长晋升调离后，王正国便被任命为了厂长。
王正国的这个厂长，一当就是十多年。
其他厂长到了60岁也就退休了。
但王正国在59岁的时候还被任命为新一届厂长，一直干到了现在。
邵永德知道，这样的殊荣只属于王正国。
换成自己，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如果自己的年龄拖到了55岁之后，那厂长之位就真的要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邵长青看着沉默的父亲和舅舅，再次按耐不住。
“爸，舅，咱们就该想法子破坏掉新式榴弹炮项目。”
“没了这个项目，王正国自然没有理由再连任了。”
秦勇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姐夫，我觉着长青的思路有道理。”
“王正国现在重新管事，就是因为新式榴弹炮项目。”
“如果新式榴弹炮流产了，自然就用不着王正国继续管事了。”
邵永德摇摇头：“新式榴弹炮已经造出了样炮，此事省科工局已经知晓。”
“按照陈忠伟对此事表露出来的兴趣，他今天估计也会来现场。”
“我们现在出手搞破坏，太容易暴露。”
“一旦暴露，我们几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是在样炮制作过程中做手脚，还比较容易。
现在样炮已经造好了，邵长青等人对于新式火炮又一窍不通。
这种情况下想要做手脚，难度很大。
更关键的是。
这款火炮是林浩一手设计和参与制造的，他绝对熟悉这款火炮。
林浩可以快速排除故障，破坏程度有限。
秦勇有些急了，“姐夫，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邵永德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拿起桌上的报纸。
“我注意到，今年报纸上已经多次提到了一个观点——”
“国防建设为经济建设让步，国防企业也要参与市场经济活动。”
“加上咱们厂子这两年订单减少明显，我发现了一个契机。”
“咱们可以主动申请，将江州第一机械厂由军工企业向民用企业转变……”
邵长青一头雾水，费解道：“爸，军工厂如何向民品工厂转变？”
邵永德：“我想好了，咱们向上申请在江州第一机械厂开设民品部门，涉足民品生产领域……”
秦勇当即赞道：“对啊。生产民品，这不就是参与市场经济活动吗。”
邵长青费解道：“爸，这样干对咱们有啥好处？”
邵永德：“当然有好处。”
“首先，咱们这样率先站出来，就成了军转民的排头兵，一个好名声是跑不了的。”
“长青，你可别小看了名声这东西。他王正国能够当十几年厂长，靠的就是名声。”
“其次，建立一个全新的部门，就有了大把的位置来安排我们的人。”
“想要那些家伙帮我们说话，为我们办事，总要给他们一点甜头。”
“现有部门的岗位就那么多，僧多肉少。”
“如果多一个全新的部门，运作就方便多了。”
“而且成立新部门，资金使用上也会比较大，桀桀……“
邵长青眼前一亮。
这两个道理他可都是懂的。
就像技术科的那群“马仔”。
自己给他们安排个组长、副组长，一个个就感恩戴德了。
如果自己能够给他们安排更高的位置，岂不是更加听话？
邵长青却很快黯然下来：“爸，现在厂长还是王正国，咱们这个提议会不会成为王正国的功劳？”
邵永德冷冷一笑：“王正国是大头兵出身，又干了一辈子的军工。”
“民品领域和市场经济，他懂个屁！”
“再说了，江州第一机械厂只是开设民品部门，又不是完全转向。”
“新式122榴弹炮此时正牵绊着王正国的精力，他根本顾不上民品这一块。”
“这又是我们率先提出来，上级肯定将此事交给我来操办。”
秦勇大喜，当即说道：“姐夫，那我们就趁着新炮试射这个时间窗口，抓紧落实此事。”
邵永德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秦勇，你是行政部主任，由你牵头此事最为合适。”
秦勇：“好的，姐夫。不过，咱们从什么民品入手比较好？”
邵永德自信道：“现在流行三转一响，这是年轻人结婚的标配。”
“咱们就搞四条生产线，分别生产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
邵长青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就搞三转一响，绝对能赚大钱。”
秦勇也深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什么东西流行就卖什么，肯定不会错。
就算江州第一机械厂造出来的“三转一响”比不上那些有名气的品牌。
但那些名牌吃肉，江州一机跟着喝汤肯定没问题。
咚咚——
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邵永德淡淡地说道：“进来。”
邵永德助理推门进来，汇报道：“邵厂长，陈副局长他们到了，在装配车间短暂逗留后就去了模具车间。”
邵永德板着脸道：“怎么搞的！陈副局长他们到达的第一时间为什么不通知我？”
助理也有些委屈。
陈忠伟乘坐的吉普车直接开到了装配车间门口，片刻之后又离开。
自己在确认了陈忠伟的确切位置后，就立刻来汇报了，没有片刻拖延。
但面对着领导的苛责，助理只能低头认训。
邵永德皱眉道：“现在赶过去，反倒显得刻意了。”
“小钱，你去会客室安排一下，我去邀请陈副局长来喝茶休息。”
助理匆匆而去。
邵永德对着秦勇道：“你尽快落实方案，我好向上汇报。”
秦勇点点头：“好的，姐夫。”
邵永德看着儿子，语重心长道：“林浩毕竟是你麾下的人，你要表现得大度一些。“
“即便只是做做样子，这个表面文章也是要做的。”
邵长青敷衍道：“知道了。”
看着儿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邵永德的心头掠过一阵担忧。
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孩子，真能如自己规划的那样爬上厂长的位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