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的一个早晨,一艘驳船缓缓靠上斯特拉斯堡的码头。
栈桥旁停满了大小驳船,船工们正打着赤膊,在驳船和码头间来回搬运货物。
不过八时多些,他们身上已是汗津津的,一身健壮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光。
“这些船工倒是精壮,不知能不能招募一些充做士兵。”路德维格随口感叹道。
“恐怕大人不会收他们。”身旁骑士应道。
“哦?为何?”路德维格好奇问道:“看他们的体魄,力气和耐力显然极佳,比寻常农夫强多了。”
“而且码头搬运的活计繁重,他们必定都是吃苦耐劳的,也懂得相互配合。难道不是上好的兵源吗?”
那骑士答道:“虽有这些优点,可缺点更为致命。码头向来人员混杂,信息灵通。能在此立足的工人,多半是见识不少、头脑活络的人。”
“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个个都有自己的算计。第一个念头恐怕是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听从命令死战。”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些工人大多来自各地,相互之间拉帮结派,难以凝聚。更不用说其中可能沾染赌博、酗酒、斗殴等恶习,极易败坏军纪。”
“按照大人的要求,那些本分务农的庄稼汉才是最适合的。他们大多听话,而且来自本地,彼此相熟。至于身体素质,只要不是太差,严格操练一两年总能强健起来。”
路德维格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交谈间,一行人行至城门吊桥处。
城门官见这队人马径直而来,赶忙指挥卫兵架起长矛挡住去路,自己上前喝道:“什么人?停下!”
队伍在几码处停下,一名骑士策马上前,“我们是格列宁根伯爵的使者,求见斯特拉斯堡伯爵-阿尔布雷希特大人。”
“格列宁根伯爵?”
城门官虽未听过此名,但见来人衣着得体,气度不凡,不似假冒。
便指派了一名卫兵,“你,带他们去城里伯爵府。禀告伯爵大人,交给大人定夺。”
那名卫兵领命,对路德维格几人说道:“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说完转身引路。吊桥前的卫兵也收起长矛,侧身让行。
进城之后,路德维格环视一圈,眼前的城市,虽不如‘帝都’斯派尔那般恢弘,却远比罗特韦尔、索伦堡、特维尔堡这些木制城堡要庞大许多。
他远远地望见三座教堂的轮廓,不禁讶异:“好多教堂。”
身边骑士介绍道:“七百年前,这座城市就成了斯特拉斯堡主教的驻地。它位置重要,莱茵河上下游的贸易都要在这停泊落脚。”
“久而久之,此地人口愈发稠密,原有的教堂就不够用了,几百年间又先后新建两座。”
“而且,听说前几年又开始新建一座大教堂,不知现在进度如何了。”
路德维格听完,了然点头。
几人跟随卫兵走了一阵,拐了个弯,远远就望见了前方一处空地上,十几名工人正在奋力夯土。
路德维格好奇问道:“这里就是那座新建的教堂?”
身边骑士迟疑片刻,摇了摇头,“那座大教堂已动工好数年,进度应该不止这些……”
前面带路的卫兵听到他们交谈,回头接话:“几位大人是在说本地新建的大教堂吗?”
路德维格点头,“不错,听说前几年斯特拉斯堡开始新建一座大教堂,不知如今进展如何了?”
卫兵指着前方的空地说道:
“就是这里了,听说这教堂筹款困难,常常干几天活就得停工一阵。”
“等到下次筹到款后,才会再召集工人继续。”
“每年都要重复几次,都快六、七年了,我们这些本地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路德维格闻言有些无语。六、七年过去,还未打好地基,恐怕没个几十、上百年是建不好的。
经过这里,再往前走了百来码,终于抵达目的地:斯特拉斯堡伯爵府。
“大人您稍等。”卫兵回头说了一声,便上前与城堡守卫交涉。
片刻后,那名守卫狐疑地朝路德维格几人看了一眼,转身走入城堡通报。
卫兵返回,向路德维格告辞,“城堡守卫已经去通报,请大人稍等片刻。”
路德维格从口袋中掏出两枚铜币,抛到卫兵手中,随口道了声谢。
那卫兵连声道谢,转身往城门方向离去。
不多时,守卫从堡内走出,来到路德维格面前,
“这位大人,请进吧。伯爵大人正在厅内等候。”
路德维格点头,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随从,对先前那名骑士吩咐道:“你随我一同进去,其余人留下看守。”
随后,两人跟随守卫步入城堡。
进到大厅,只见高台主位上正坐着一位年轻贵族,看着约莫二十岁出头。
来到大厅正中,路德维格率先躬身行礼:“格列宁根伯爵之弟,路德维格·冯·施陶芬,向阿尔布雷希特伯爵致意。”
阿尔布雷希特反应冷淡,“嗯,格列宁根伯爵派你来,所为何事?”
路德维格答道:“半月前,我哥哥击败了苏黎世的兰巴多尔伯爵,为我们舅舅亨利·埃佐大人收复了菲尔斯滕贝格伯爵领。”
“此战也打通了莱茵河航道。不久后,他会将领地内的货物运至莱茵河沿岸各地,乃至帝都进行贸易……”
阿尔布雷希特打断了他,语气有些疑惑,“此战我略有耳闻,但这与我有什么联系?”
这回,轮到路德维格面露诧异,“伯爵大人莫非不知道我们两家的亲缘?我们的外祖母与伯爵大人您的祖父乃是兄妹。”
阿尔布雷希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印象,但记不大清了。你们稍等,我请我母亲过来,她应当知晓。”随即吩咐一名仆人前去请人。
片刻后,一位仪态端庄的中年贵妇来到大厅。了解事情原委,并查看了路德维格出示的家族信物后,笑着对阿尔布雷希特说道:
“确实是家族的亲戚。他们的母亲与你父亲是表兄妹。自从你父亲去世后,两家来往便少了。论年纪,格列宁根伯爵算是你表弟。”
阿尔布雷希特脸上这才显露出一丝热情,“原来如此。弗里德里希派你来有什么事吗?”
路德维格说道:“哥哥顾念家族情谊,不愿血脉联系就此疏远,特派我出使莱茵河沿岸的诸位亲族,希望能让大家一起分享这贸易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