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谈兴正酣。
时间都差不多七点半了,刘文彦还没离开的意思。
反而叮嘱孙女桂芳和世嶂一起写作业。
院子后面不到百米就是松树林,初秋的蚊子更多更毒,咬得陈世峰脸上都红了几大个包。
他抓了抓蚊叮的位置,顺手沾了点口水,抹了上去。
“老爹,你陪老爷子聊着,我去看看有蚊香没有,给你们找一盘。”
收拾完厨房的张玉珍恰好听见儿子的话,擦着围裙插话道。
“最后一盘蚊香,给桂芳和老三点了,你明天记得买几盒回来。”
“要不我现在骑车上街去买?”
刘文彦摆摆手:“不用,些许蚊虫多大点事。小陈你有事就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和你爹摆会龙门阵,等桂芳写完作业就回了。”
陈世峰暗自腹诽:你一袭长衫裹得严严实实,也不怕热,蚊子拿你倒是无从下口。
“老妈,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熬卤料。”
猪肉生意要做,卤肉生意更要开展。
厨房炉灶的风门是关上的,火力很弱。
陈世峰二话不说,打开风门,往里面加了几根柴禾,拉起风箱,将火催旺。
这种柴火灶除了柴灰重这个缺点,其他全是优点,燃料成本几乎为零。
在这年代,漫山遍野都可以砍柴,只要当地村民不反对,压根没人管。
陈世峰拿起两只铁锅分别放在炉灶两个灶眼上。
从木制碗柜里翻出从老家带来用剩下的卤水佐料。
左边用猪油调制五香大料加水慢火熬汤;右边则是用菜籽油小火熬糖。
他不厌其烦教授张玉珍,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左边的卤料已发出阵阵香味。
“老妈,最关键的一步,你注意看。”
陈世峰翻出二十多根精心挑选的干红椒,每根都长约六公分,色泽饱满。
随意洗了下,用纱布包上,再往里面放了几个干草果。
“辣椒要用林卡辣椒,草果必须是关岭草果。”
陈世峰边说,边将封着辣椒的纱布包放进融化了的糖色里。
辣椒和红糖产生了奇妙的反应,有些呛,带着甜香。
随意翻炒两下,陈世峰一把将左边铁锅里开始沸腾的卤水,倒在右边的糖色锅里。
‘滋’的一声,溅起阵阵水汽。
“成了。”陈世峰抬起直径接近半米的砂锅鼎罐放到灶眼上。
接着将混合的卤水倒进去,往里面加了三大瓢清水。
“妈,你记下了没?”陈世峰笑着看向张玉珍:“这大锅卤水可以作为老汤,卤十来个猪头,就得再调这么一锅卤水加进去,老汤不能倒。”
张玉珍点点头,对于做吃的,她还是颇有点天赋和心得的。
儿子这番操作,她已掌握了三分精髓,只要以后反复练习,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掌握。
刘文彦的声音,此刻在院里响起:“小陈,桂芳作业写完了,我们要回去了。”
陈世峰连忙走到院门相送:“让国庆骑三轮车送你们。”
“就几步路的事,不用。”刘文彦爽朗一笑:“你刚才在厨房做啥?好香的卤味。”
“调了锅卤水,准备尝试下,顺便做点卤肉生意。”
“这味道闻着就不错,应该不难卖。”刘文彦点点头。
“谢您吉言,等过两天,弄出成品,请你来品评。”
刘文彦挥挥手:“好的。走了。都别送,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说罢,带着一家三口在皎洁的月光下踏上了回老屋的青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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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连张国庆都没有闹腾,估计是白天活干得太累,他才倒下,就发出震天的鼾声,吵得隔壁的陈世峰颇有些烦。
翌日一早,全家人吃过早饭,张国庆就兴冲冲地到后院砌猪圈和屠宰台。
陈世峰则携着张玉珍带着扫帚、拖把,赶往新买的商铺。
“妈,这就是咱家的商铺,你看怎样?”
张玉珍站在铺子里,看着路过的上班、上学人群,浩浩荡荡,心中别提多激动。
她书读的不多,却也晓得,人多的地方,好赚钱。
“老大,你忙你的,我在这打扫就行。”
“真不用去外面找两个临工帮你?”
“不用,浪费那钱干啥?你不是要去阳宝村么?赶紧去。”张玉珍将围裙系在腰上,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那我中午来接你回家吃饭。对了,老妈,如果有人问你和这铺子的关系,别提我名字,就说是陈老板请你来这里做生意的。”
陈世峰不想让身份过早在侯景然面前暴露,临别之时特意交代,要确保万无一失。
“陈老板?”张玉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臭小子,把老妈当打工的了?知道啦,有人问,我晓得咋个说。”
儿子的叮嘱,张玉珍虽有所怀疑,却没刨根问底,她想老大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连续数日,都在摩托车上四处奔波,感觉大腿内侧都快磨起了泡。
在加油站花了15块钱加满油,陈世峰暗想,这摩托车虽省油,15块钱就能跑几百公里。
但这‘肉包铁’的交通工具看着拉风,却不安全,而且骑车实在累人、刮风下雨更是难受。
下一步该去考个驾照,赚钱之后,再搞个二手面包车,既能拉货、也能代步。
找加油站工作人员问明方向之后,陈世峰踏上了阳宝村之旅。
昨天刘文彦的话,云里雾里。
纵是反复套话,也未能从他口中,套到半点关于邓大贵的信息。
刘文彦还特意强调,不能提他名字。
这让陈世峰打了个咯噔,心里完全没底。
但无论如何,这次阳宝村之行,都势在必行。
只有有了稳定的猪源,才是猪肉生意持久的根本。
就算碰壁,也要把墙壁碰穿。
穿过一片鱼塘,远远就看见炊烟袅袅,一片连绵的民居迎面而来。
田野里的稻穗金黄饱满,快到了收割的季节。
已有农民吃完早餐、戴着草帽、提着镰刀准备夏天割稻谷。
“大叔,请问邓支书家怎么走啊。”
陈世峰停下车,给田埂旁的老农递了根烟。
“你找邓支书?”老农笑着用右手接过烟,在左掌将烟丝抖紧。
“是啊。”
“他应该不在家,应该在村公所。”
“村公所?”
“对啊。邓支书基本每天都在村公所,处理村里大务小事,要不就是在养猪场。”
提到邓大贵,老农语气十分尊重。
这一点大为出乎陈世峰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