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斡难河畔。
狂风习习，卷起漫天沙砾。
明军玄武大纛旗，猎猎作响。
中军大帐。
几十名身经百战的宿将，垂首屏息。
御座之上，端坐着的是大明朝的皇帝，永乐大帝，朱棣。
这位已经六十一岁，五次亲征漠北的皇帝，岁月似乎并未消磨掉他身上的半分煞气。
他身着暗红色盘龙盔甲，未曾卸甲，一道陈年刀疤从眉骨划过眼角，让他不怒自威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凶悍。
他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面前沙盘的一角。
那里是鞑靼太师阿鲁台部的王帐所在，屈裂儿河的一处环形山谷。
“废物！”
朱棣终于开口。
“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区区一个阿鲁台，仗着地形险要，就把我大明三十万虎贲挡在了这里整整十天！
怎么，你们是想等草原上的雪下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埋在这里吗？”
无人敢应声。
汉王朱高煦，素来以勇武自居，此刻也只是紧锁着眉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父皇，阿鲁台那厮太过狡猾。他将王帐设在山谷深处，谷口狭窄，我军大部队无法展开。
谷外遍布骑兵游弋，我军斥候难以靠近。
而他们的弓箭手，则占据了两侧山坡高地，居高临下，我们派出的先锋营，伤亡惨重，连谷口都冲不进去。”
这番话，说的是实情。
明军虽强，尤以神机营的火铳闻名天下，但这个时代的火器，射程和精度都极其有限。
面对占据了地利，以逸待劳的蒙古弓骑兵，强攻的代价实在太大。
朱棣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诸将，最后落在了朱高煦那张写满不甘的脸上，冷哼一声：
“冲不进去？那是你们无能！朕当年靖难，八百亲兵就敢冲击李景隆的数十万大军。
怎么，朕的儿子，朕的将军，如今连这点胆气都没有了吗？”
帐内愈发死寂。
谁都听得出，皇帝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角落里默默地站了出来。
“父皇。”
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角落。
站出来的人，是朱高烨。
大明皇四子，靖海王。
一个在大明朝堂上，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皇子。
他的生母地位不高，自幼体弱，早早便被朱棣打发到了天津卫就藩。
在世人眼中，这位皇子不好武事，不问政务，整日里只知道待在他的封地里，跟一群工匠厮混，鼓捣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
若非此次北伐，朱棣考虑到他封地离得近，顺道下旨让他随军“历练一番”，恐怕满朝文武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位皇子的存在。
此刻，他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藏青色布面甲，身形挺拔，面容俊朗。
“高烨？”朱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和意外，
“这里是军机重地，有你说话的份吗？退下！”
对于这个儿子，朱棣的感情很复杂。
朱高烨总是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朱棣甚至一度以为，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父皇息怒。”朱高烨不退反进，朝着朱棣躬身一拜，
“儿臣...有办法轰开那处山谷。”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四弟，休得胡言！”
汉王朱高煦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一脸的轻蔑，
“你一个整天和泥瓦匠打交道的人，懂什么军国大事？
父皇和众位将军们都束手无策，你有什么办法？
难道用你那些会自己跑的铁疙瘩，去把山谷撞开吗？”
朱高煦口中的“铁疙瘩”，指的是朱高烨封地里那些由原始蒸汽机驱动的矿车，早就被他当做笑话，在京城里宣扬了不知多少遍。
帐内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朱高烨没有理会自己二哥的嘲讽，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御座上的朱棣，一字一句地说道：
“回父皇，儿臣的办法很简单。阿鲁台据险而守，我军强攻不得，只因我军的火器，打不了那么远，也打不了那么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但儿臣的火器，可以。”
“怎么可能！”一名老将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吹胡子瞪眼地喝道，
“靖海王殿下，军中无戏言！我神机营的铜火铳已是当世利器，射程不过百步。
那山谷谷口离我军阵地足有五百步之遥，两侧山坡高地更是远在七八百步开外，你凭什么说你的火器能够得着？”
“是啊，王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场之上，岂能信口开河！”
质疑声此起彼伏。
在这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人看来，这位文弱的皇子，简直就是在拿一场关乎三十万大军命运的战争开玩笑。
朱高烨的内心，却十分冷静。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
穿越到这个时代，成为朱棣的第四子，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年来，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深知皇家无情，更何况是永乐朝这个夺嫡斗争最为惨烈的时期。
为了避开大哥朱高斥和二哥朱高煦的锋芒，他主动选择了边缘化的道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攀登科技树上。
在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名为“日不落帝国系统”的存在。
这个系统不提供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只提供一样东西，超越时代的知识图纸。
从冶炼技术到机械原理，从化学配方到光学理论，包罗万象。
十年来，他利用天津卫靠海的便利，暗中发展自己的工业基础。
他改进了炼钢法，造出了合格的炮钢。
他优化了黑火药的配方，实现了颗粒化和标准化生产。
他甚至...依照图纸，造出了这个时代本不应该存在的怪物。
他本想再隐忍几年，等到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再向这位雄才大略的父亲摊牌。
但今天，他等不了了。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正在回响：
【主线任务触发：帝国的第一次咆哮！】
【任务描述：在永乐大帝朱棣面前，展示你超越时代的力量，获得他对你事业的初步认可。这是建立“日不落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任务奖励：解锁‘基础内燃机’科技树。】
【失败惩罚：系统将进入休眠状态，直至宿主获得帝国最高统治权。】
失败的惩罚太过严重，朱高烨赌不起。
更重要的是，他也受够了这种藏头露尾的日子。
大丈夫生于世，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他抬起头，迎着所有质疑的目光，直视着龙椅上的永。
“父皇！”朱高烨的声音铿锵有力，
“儿臣愿立军令状！
若儿臣的火炮无法在半个时辰内，精准命中八百步外，阿鲁台设在山坡上的主帅大纛，儿臣愿提头来见！”
精准命中八百步外的主帅大纛？
提头来见？！
整个大帐，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朱高烨的疯狂给镇住了。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狂妄，是赤裸裸的找死！
八百步，那是什么概念？
最好的神射手，用最强的角弓，抛射的极限也不过三百步。
而他，竟然说要用火炮，去精准命中一个点？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朱高煦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狞笑。
他这个四弟，真是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朱棣死死地盯着朱高烨，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沉默了很久。
他看到了朱高烨眼中的平静，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沉稳。
这个自己几乎快要遗忘的儿子，身上似乎藏着他从未了解过的秘密。
罢了。
战局已经陷入僵局，与其在这里耗下去，不如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去试一试。
成了，大军得救。
败了，正好借他的人头，来整肃一下军中日益滋长的骄躁之气。
“好。”
朱棣缓缓说道。
“朕准了。”
他盯着朱高烨，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朕会亲率诸将，登上帅台观战。
一个时辰后，若是那面旗还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他没有说下去。
“儿臣，遵旨！”
朱高烨深深一拜，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大步走出了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