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今天的豆沙包不错。”
那警察一面含混不清地嘟哝着，一面拉出放在白色写字台下面的黑色办公椅坐下，眼见魏青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往前递了递手里的豆沙包，示意他来半个尝尝。
这时魏青才发现除了吃掉大半的豆沙包，警察掌心攥着塑料袋，里面另有一个完整无缺的包子。
“不用了，谢谢。”
“唔，我叫宋建国，敬仲镇派出所的副所长，楚岚爷爷的案子一直是我在盯。”
宋建国，这名字……很70后。
“我知道，张楚岚在来这里的路上提起过你。”
“唔，你不是本地人吧？”
“什么？”
宋建国见他侧耳分辨，忙把剩下的小半个豆沙包填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含住豆浆杯的吸管使劲嘬了嘬，稀的混着干的吞进肚子，说话终于利索不少。
“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宋建国起身摸摸警服，从裤兜掏出一盒红将军，翻开硬纸盖颠出一支烟，魏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他顺势将烟塞进嘴里，刚拿出小卖部老板赠送的一次性打火机准备点烟，瞟了一眼吊在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挑挑眉，又把烟塞回烟盒，丢在桌子上。
魏青说道：“这烟劲儿大。”
宋建国皱了皱眉：“你不是不会吸烟吗？”
“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这烟劲儿大？”
魏青的宿舍里有位舍友是SD的，每次回家都会整两条红将过去，小烟一夹，小火一点，满楼道都是叫人上头的烟味儿，他曾不止一次劝舍友试试本地品牌，LZ精品什么的，对方却说他懂个屁，抽这个你去分烟，没几个人会接，换成本地烟，一圈儿下来毛都不剩。
当然，这事儿他不会说，也不能说，毕竟这里是异世界。
“猜的。”
“猜的？你挺会猜啊。”宋建国板起面孔，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一个两厘米厚的黑皮本与钢笔，翻到空白页面，标注好日期，头也不抬地问：“姓名。”
“魏青。”
“年龄？”
“十八，也可能十九。”
宋建国皱了皱眉：“民族？”
“汉族。”
“哪里人士？”
“宋警官，你是在查户口吗？我可是来提供线索助你破案的，不是犯罪嫌疑人。”
宋建国说道：“你是不是犯罪嫌疑人我自有判断，现在请你回答问题。”
魏青在心里把张楚岚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小子在背后添油加醋说瞎话，加重了宋建国对他的怀疑。
“不知道。”
“不知道？”宋建国放下钢笔，盯视着他的双眼：“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没错。”魏青说道：“我醒来后就在白兔丘北村后面的山上了，再往前的记忆很模糊，就连魏青这个名字都是绞尽脑汁才想起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对。”
“魏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宋建国沉声道：“不知道自个儿来历是不是？那就给我想，使劲儿想。”
“如果一直想不起来呢？”
“那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魏青侧脸打量房间角落铺着军绿色褥垫的折叠床，问了一个让宋建国咬后槽牙的问题。
“管饭吗？”
“你是想住这儿吗？”
“也不是不行。”
啪，宋建国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冷厉的目光迎上对面被阳光一分为二，一半幽暗，一半金黄的脸，心头升腾的火焰慢慢退却，脑海冒出一个有些怪诞的想法，难不成这小子故意胡搅蛮缠，摆出一副对抗讯问的样子，目的是留在派出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建国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这里比在外面安全。
便在这时，房门的玻璃窗那边晃过一道黑影，咔嚓，房门迅速开启，一个手里拿着警帽，眼角微微上挑，戴副无框近视镜的年轻警员瞟了魏青两眼，走到宋建国身边，两人背着魏青小声嘀咕几句，一起在写字台后坐下。
宋建国将笔录本推到警员面前，不再追问魏青的身份信息：“说说你能提供的线索吧。”
魏青沉吟片刻说道：“我在醒来前模糊听到那些人自称全性，他们的目标是张锡林的尸体，说炁体源流有可能藏在墓里，他们还提了一嘴什么公司，叮嘱同伴打枪滴不要，悄悄的进村。”
年轻警察停止写字，抬头看着他：“炁体源流是什么？”
魏青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宋建国示意同事稍安勿躁，先以同音字代替，做好标注。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趁看管我的家伙不注意，连夜下山了。”
宋建国盯着他看了一阵：“之前的事……”
“记不起来了。”
见他开始装傻，宋建国没有动怒，望着年轻警官冲外面走廊使个眼色，后者合上笔录本，把钢笔别到封面的硬皮，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
魏青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切回会话界面继续刚才的群聊，宋建国去而复返，拿起写字台放凉的包子，拧着塑料袋口转了几圈，打好结往兜里一揣，眼见他定定看着自己，丢下一句“老实点”，转身走了。
魏青没有理他，注意力投入会话界面，专心爬楼哈利几人的聊天记录。
……
宋建国沿着走廊直行到底，望北窗台插满烟头的铁盒烟灰缸稍作犹豫，向左一拐，进了副所长办公室。
方才给魏青做笔录的年轻警员正在同张楚岚说话。
“你再想想。”
“张哥，我真不知道什么是炁体源流，爷爷生前从没跟我提过这四个字，还有什么全性，要我说，魏青八成是在骗你们，如果换成我……嗯，就给这种胡搅蛮缠的家伙上点儿难度。”
张廷睨了他一眼，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一张相片放大后放在桌边：“这是小刘发来的照片，瞧瞧这具干尸，半边身子被电焦，还有这一张，利器由后颈插入，贯穿口腔，把下半张脸掀了，我很好奇，这些干尸已经死去多年，为什么会遭电击与劈刺？”
“张哥，这……我怎么知道？”
“你昨晚不是在山上守株待兔么？对方搞出这么大阵仗，你就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这个……真没有。”
张楚岚攥了攥拳，感觉掌心有些发粘。
宋建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楚岚，你们家在村里的老宅还没塌吧？回去好好找找，仔细回忆一下，看看你爷爷有没有在家里藏什么东西。”
“好吧。”
张楚岚一脸不情愿地与二人告别，离开派出所。
他先将大黄蜂电三轮还给佳佳超市的老板娘，到老宅附近晃悠一圈，听到村村通公交车的鸣笛声后，马不停蹄前往市区，又搭高铁回了学校。
张锡林的尸体要找回，但有一件事更重要，那便是小时候爷爷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暴露自己身怀异能的事，从冯宝宝这个假姐姐现身到干尸复活，再到魏青说出全性、炁体源流这些名词，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以宋叔、张哥的敏锐嗅觉，他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张楚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际，敬仲镇派出所内，宋建国在一名短发女警的带领下走入档案室，望电脑屏幕上的内容看了又看，把眼睛揉了又揉。
“这……搞错了吧？”
女警幽幽说道：“我也希望我搞错了。”
“宋哥，你猜我查到什么了。”这时张廷拿着一张印有魏青照片的打印纸走入档案室，眼见两人不理睬，凑过去看看LG显示器屏幕上的头像，又瞧瞧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比对片刻。
“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