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了,难不成看花眼了?
阳光从窟窿穿过,有些晃眼,他合上伞,先将此事记下。
旁边,宋成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正闭着眼默默恢复功力。
其实他也有疑惑,破伞居然能崩断铁刀,简直闻所未闻,但现在随时会遭遇铁佛教弟子追杀,性命攸关之下,伞的事早已经抛之脑后。
季仓暗忖,老伞比他年龄还大,也不知祖父是从何处得来?
就连父亲也不了解其中妙处,只道先人遗物,留在家中当念想。
‘真是祖宗保佑,捡回来一条命。’
歇息好后,两人再度出发。
经此一事,他们已成了生死之交,路上,宋成空将自己被铁佛教追杀的缘由说了出来,令季仓对他愈发钦佩。
原来,铁佛教在江湖上声势日浩,不断扩张,与同为大门派的金刀门发生摩擦,金刀门死了不少弟子,宋成空的一个师姐便在其中。
是那师姐将宋成空带入金刀门的,否则他这孤儿早就死在某个旮旯犄角了。
师姐亦师亦友,对他照顾有加,这才有了如今武功高深的少侠宋成空。
所以,在听到师姐的噩耗后,他毫不犹豫,直接离开门派去找铁佛教的人报仇。
他知道以现在实力,还杀不了铁佛教教主,但副教主以下基本都有可能。
于是就蛰伏起来,逮着机会,见‘佛’就杀,一时间,偌大铁佛教人人自危。
不得已,铁佛教组织大量高手,专门对付宋成空。
再然后,宋成被追杀重伤的事情,季仓就知道了。
“不报此仇,我宋某誓不为人!”宋成空眼里充满戾气。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就是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在季仓眼里,宋成空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若能放下仇恨,将来在江湖上必会成为鼎鼎有名的一代大侠。
但……这就是他的江湖吧,快意恩仇,一诺千金,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
松林边,宋成空盘膝而坐,脸色已经没有了离开荒庙时的苍白,气息也平稳很多。
这段时间,两人一路前行,东躲西藏,竟好几天没再遇到铁佛教弟子。
趁这间隙,宋成空也在不断恢复功力。
旁边,季仓依旧在琢磨自家老伞。
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也不知道是怎么制造的,连血肉骨头都能砍断的钢刀,硬是在伞面上留不下丁点痕迹。
宋成空也表示,没见过这伞面的材质。
听说犀牛皮用独门手段炮制而成的皮甲,能挡住箭矢,但远远也比不过这把老伞。
伞骨用的材料应该也不一般,肯定是件宝贝无异了。
季仓回想当初,差点把它给典当了,幸好没出手。
老伞除了能挡刀剑,暂未发现其他用处,那天“眼花”看到的文字,也没再出现过。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还是被铁佛教的人马发现了。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三道人影,季仓依旧紧张,却没了荒庙时的慌乱:“宋兄,可有把握?”
“对付这几个杂毛,三成实力就绰绰有余了。”宋成空怀揣长刀,眼神睥睨。
果真,在铁佛教那三人拔刀冲来后,他手起刀落,没几个回合就将其斩杀殆尽。
但他呼吸又有些紊乱起来,痊愈的时间还要再延后。
“走!”宋成空一马当先。
在功力没有完全恢复之前,要尽量避免被铁佛教大批人马咬住,不然就凶多吉少了。
一路上,季仓紧握老伞,不住祈求祖宗保佑,不要再被铁佛教发现。
他的祈祷似乎起了作用,之后虽然暴露几次,但来人都不多,三下五除二就被宋成空收拾掉了。
一路上有惊无险,当来到并州的界碑前,还有些如在梦中。
宋成空功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他们一路上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再往前走不久,就是连山县了。”一名当地人指着北方,对伪装问路的两人道。
又过了几天,季仓心里越来越安稳,这就是江湖高手带来的安全感。
他也在闲聊时候让宋成空看过身体,果真在摸脉之后,发现是先天不足,早亡的命!
内功高手都会医术,知道自己受伤了该如何调理,宋成空给季仓开了张药方补身体,保证三个月的时间就能见效。
这是他在得知书生家道中落,连房子都卖了的情况下,修改药方的结果。
如果珍贵药材随便用,半月至多一月就能补足身体。
之前,也是没有高手想法帮着补足亏空,季仓身体才越来越差。
同时,他也想学几招功夫,往后在世上挣扎能多几分保命本事。
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宋成空自然一口答应,路上就演练了套地趟刀刀法,更是贴心地在其中加了几个变招。
如此,若能躲开敌人前招,抓住时机砍过去,对方不退便要死在刀下。
地趟刀功夫粗浅,难度不高,适合季仓这种过了打熬筋骨年纪的人练习。
金刀门内高深武功多的是,但教了学不会,等于白教。
宋成空教的很认真,招式精髓全都说了出来,须知高手指点,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
季仓满心欢喜,就喜欢这种实用的功夫,他认真记下所有招式,等补完身后就要刻苦练习!
很快,两人到了并州的老家,连山县城。
不曾想,铁佛教势力竟也攻到了连山县境内,本地帮派顺则生,逆则亡。
一路上都是各种争斗,杀的那叫一个血流滚滚。
官府也不会去管江湖人这些亡命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天,两人一直伪装成行商,愈发熟练下,毫无阻拦就进了县城。
儿时的回忆扑面而来,让季仓颇有感触,他寻着记忆找到大伯一家的所在——大伯是做布匹生意的,有个小店面,很好找。
可店门紧闭,让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里面有哽咽声。”宋成空紧皱眉头,江湖高手的听觉都很灵敏。
季仓不再迟疑,敲响了店门。
嘎吱。
木门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身穿缟素,头戴孝帽,看着两人,面容难掩悲痛。
“今日家中有事,客人还请改日登门。”
季仓急忙上前施了一礼:“大伯母,是我啊!我是季仓!”
大伯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认出自家侄儿,泪水顿时止不住,“仓儿啊,你都成大人了……”
“大伯母,这是怎么了?”
“进去再说,来来来,请进。”
季仓介绍宋成空是自己朋友,两人一齐走进去,看见后院里竟摆着灵堂。
灵堂前,有个眼眶红肿的小孩,怯生生地打量着他们。
大伯以前有个孩子早夭,这是老二,几年没见也长大了。
“你大伯,去世了。”
大伯母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
“来了个什么佛的教,收街上店铺平安钱,你大伯他气的重病。”
“实在是他们要的太多了,比原来那些人收的还多…”
“一病不起,然后就…唉…在停灵,还有几天才下葬。”
“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仓!他一个人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
大伯母哭得撕心裂肺,季仓也被这份沉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好,好的很……铁佛教害的大伯家破人亡,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他暗暗在心里埋下复仇的誓言。
他也终于明白,宋成空为什么一定要报仇,此仇不报,一辈子如鲠在喉,这就是江湖!
宋成空也上了炷香,看着腰间缠了孝带的季仓,拍拍肩膀。
他知道季仓来连山县就是因为这是老家,有亲人在,谁承想会遇到这档子事。
铁佛教人多势众,就算江湖高手也会生出螳臂当车之感,何况他。
但看他的眼神……宋成空摇摇头,知道已经无法再劝了。
有些事,不是因为做不到就不去做。
有些人,明知不可为也要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畏畏缩缩。
就是劝,也轮不上他,他是最没说服力的……
“大伯母,何不去报官?铁佛教难道就如此目无王法?”
“官差敷衍了事,且又不是铁佛教打死了人,只当做病故…”
“…”
季仓攥紧拳头,关节咯咯作响,官府不管,那就我来管!
他一路上见过太多死人,性格愈发沉稳,但想刀人的眼神是遮不住的。
大伯母不禁抱着老二哭道:“大仓啊,那些江湖人可不是咱们小老百姓招惹得起的,他们都是不要命的鬼,别去做什么傻事,否则我该怎么跟你爹交代?”
“你大伯在天上,也不想看到你出事。”
“放心吧大伯母。”季仓点点头,吐出一口气,“江湖的人恩怨,江湖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