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陈长老你当初极力阻拦,声称需从长计议,不可因小失大,成空何至心灰意冷,独自离去,最终遭了铁佛教毒手!”
宋成空的师父刘长老须发皆张,怒视着身旁一位面色阴沉的长老。
陈长老闻言,顿时脸色铁青,反唇相讥:“刘长老,休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说成空修为不足,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让在下亲自劝他暂忍一时之气的。”
“放屁,分明是你怕得罪铁佛教,影响你那一脉的生意,才去给我徒儿施压的!”
“胡说八道,是你自己胆小怕事,却来怪我?”
两位在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竟在宋成空的墓前争执起来,互相指责是对方当初命令宋成空放弃报仇,导致最终孤身遇难。
场面一时极为难看,台下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岳擎天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无语,他重重叹口气:“二位长老,成空已去,在此争执,徒扰英灵安宁啊!”
此话一出,陈、刘两位长老当即闭嘴,恭敬行礼:“谨遵门主教诲。”
岳擎天不再言语,他内心也是充满无奈。
追封宋成空为太上长老,位置甚至还在他这个门主之上。
看似是门派对其功绩和牺牲的肯定,告慰亡灵。
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思绪不由飘回到前几天那个月夜。
当时,他正在书房处理事务,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用一柄短刀架在他的脖颈上,逼他给宋成空迁坟,同时追封太上长老!
“否则,金刀门上下,鸡犬不留。”对方威胁道。
作为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一流高手,不但没有发觉对方到来,更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岳擎天便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
再联想到那个击杀释信的神秘人……岳擎天便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毫不怀疑对方有能力做到所说的一切。
他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并按照对方给出的具体地址,找到宋成空葬身之地……
……
山涧溪流旁,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药农搓着手,脸上堆着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眼神躲闪,不敢与季仓对视。
“季…季小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指点,老汉我也找不到那处隐秘的山坳…”
他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自己鼓囊囊的胸口,“那个…家里老婆子催得急,孙儿也等着吃饭,我…我就先下山去了。”
季仓看着老药农那副欲言又止、归心似箭的模样,心中了然,脸上却浮现出温和的理解之色:“老丈客气了,一路相互照应而已。家中事要紧,您快请回吧,山路崎岖,小心脚下。”
“哎,哎!好!那…后会有期!”
老药农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拱手作别,随即转身,几乎是小跑着沿着下山的小径离去。
他怀里紧紧揣着的是一株须根完整、形态酷似人形、隐隐透着玉润光泽的老山参,年份绝对在三百年以上!
这是足以让任何采药人疯狂的旷世奇珍,足以让他那清贫了几代的家一跃成为方圆百里内的富户,儿孙从此衣食无忧。
巨大喜悦之后,便是深沉的担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株参的价值太大了,大到老药农不敢去考验人性。
万一……万一季小哥见了此参,起了歹意……他不敢再想下去,本能的选择了隐瞒,尽管这让他心怀愧疚,面对季仓时如坐针毡。
望着老药农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季仓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切,就是他有意为之,回报老药农先前指点之恩。
“财帛动人心,能守住秘密,方能守住财富。有此心性,这株参落在他手,也不算明珠暗投了。”
季仓低声自语,于他修行而言,玄伞催生的灵药才会有效果,别的都无益。
……
连山县,布匹店后院。
季仓与大伯母和年幼的季安,已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光,让他体验到了久违的人间温情。
看着季安那与亡故大伯颇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以及那瘦弱的小身板,季仓心中暗忖,虽无法引其踏入仙路,但总要为这唯一的血脉亲人留下些傍身之本。
他取出药材,精心调配了一份药性温和的“低配版洗髓液”。
药浴之时,季安咬紧牙关,忍受着经脉中酸麻胀痛的感觉,小脸憋得通红,却硬是没哭出声。
季仓以自身微薄灵力为其引导,助其吸收药力,洗涤肉身杂质。
数次之后,季安的气色明显红润起来,眼神也愈发清亮,体内沉疴尽去,根骨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虽非脱胎换骨,却也足以保证此生身强体健,百病不侵。
随后,季仓又传授了他简化后的《长春功》入门吐纳法。
此法虽无法修炼出真正的灵力,但长期坚持,亦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之效。
他仔细观察了数日,见季安虽认真练习,却始终无法产生气感,心中便已明了,这孩儿并无灵根,确是仙道无缘。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季仓看着在院中笨拙练习吐纳的小小身影,心中有了决断。
这一日,他将季安叫到跟前,郑重地将《百草经》取出,放入季安手中。
“安儿,”季仓语气温和却认真,“大哥要出远门了,不知何时能归。这本《百草经》,记载了诸多草药形性、药理,乃安身立命之学问。你需用心研习,不可懈怠。若能学有所成,辨识百草,通晓药性,将来或可行医济世,或可采药为生,总能在这世间立足。至于能有何等造化,便看你自身的努力与机缘了。”
季安似懂非懂,但看着大哥郑重的神色,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了那本厚厚的书册。
翌日清晨,当季安和大伯母醒来时,屋内已不见了季仓的身影。
唯有桌上留着一些银钱,和一套为季安准备的小号笔墨纸砚。
城外古道,季仓最后回望了一眼熟悉的小县城,眼神复杂,有眷恋,更有决然。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非金非木的‘升仙令’。
令牌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冥冥中,与某个方向产生着微弱的感应。
他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指引,踏上征程,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