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仓此时身处绝壁,假如飞鹰群攻来的话,只能借助老伞的出色防御与之周旋,伺机击杀。
但他一手要固定身体,一手要应对攻击,势必狼狈。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到崖顶之上,而经过刚才的一番攀爬,距离也不远了。
季仓继续手脚并用,奋力往上爬去。
自从修炼长春功,他身体机能大幅提升,手脚敏捷大胜从前,眼看就要爬到崖顶。
就在此时。
咻——
四五头飞鹰已经飞到近前,开始朝他扑来。
季仓用绳索缠住左臂,打开老伞,右手持刀,进入战斗模式。
他已经看清楚飞鹰的滑翔轨迹,其中最快的一只距离他已不足十丈。
先砍了这头!他咬紧牙,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
忽然。
“呔!那边的扁毛畜生,看这边!”一声洪亮的喝骂声突然从悬崖顶端炸响。
紧接着,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呼啸着从崖顶飞出,砸向最前面的飞鹰。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和飞射物瞬间吸引了所有飞鹰注意。
它们的攻击节奏被打断,警惕地尖啸着,试图找出干扰的源头。
“铛!铛!铛!”
金属敲击铜锣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飞鹰们在听到这种铁器声音后,明显有些困惑和忌惮,不敢再轻易俯冲攻击季仓,而是盘旋起来。
借着这宝贵的喘息机会,季仓立刻抓紧绳索奋力向上攀爬。
很快就翻上崖顶,顾不上休息,开口问道:“您从哪里来的铜锣?”
“老朽当护心镜用,一直就在胸口戴着。”
老药农嘿嘿一笑,“拿到了就赶快走吧,那一大家子记仇得很,等会儿缓过神来,怕真要找咱们算账了。”
季仓深吸口气,检查怀中的银木芝完好无损,再看自己双手,已是血肉模糊。
取出伤药简单包扎后,他就和老药农一起朝着山下快步走去。
苍鹰愤怒的鸣叫声依旧在山谷中回荡,却是无可奈何。
……
季仓把毒蛇的身子赠与老药农,让他泡酒喝。
后者开心不已,哼着小曲离开了。
季仓等他走远之后,方才动身前往宋成空藏身的山洞。
这一路他都做过标记,只要跟着标记走,便不愁找到山洞。
回头望向那险峻的断崖,再摸摸怀中来之不易的银木芝,季仓恍如隔世。
两天之内,他从一个对草药一窍不通的书生,到良师指点、冒险采药,期间经历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山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季仓背着竹篓,步伐坚定,最终在穿过一片密林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
一种不负所托的喜悦涌上心头,他不由露出了笑容。
然而,在踏入洞口一刹那,笑容戛然而止。
洞内,火堆早已熄灭,光线昏暗。
宋成空斜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宋兄?”
季仓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借着微光,看清了宋成空的脸。
皮肤松弛,充斥着毫无生机的灰白色泽。
双颊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发紫。
最让他难受的,是一股浓郁得仿佛实质的死气,萦绕在宋成空周围。
才短短两天时间,情况就变得这么严重?
季仓慌乱地从竹篓里掏出草药,捧到宋成空面前:“宋兄,我回来了!药…药我找齐了!你快看,一株都不少,我们有救了!”
宋成空原本紧闭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最终聚焦在季仓焦急的脸上。
看到他,宋成空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仓弟,回来,回来了就好…”他声音嘶哑,小得几乎听不见。
“宋兄,你别说话,我马上去给你熬药!”季仓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没用的,”宋成空轻轻摇头,“来不及了…从一开始,就没用…”
“怎么会没用?这是疗伤圣药,你说的!”季仓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宋成空喘息许久,才积攒起一丝力气:“噬心那个老魔头,已经踏入了…宗师之境。他打入我体内的,不只是掌力,还有武道意志…专门断绝生机…神仙难医!”
“那你之前吃的药丸?”
“那是‘七日续命丸’,”宋成空眼中露出一抹歉意,“只能…吊住我七天性命。今天,就是第三天了…大限…将至。”
季仓彻底呆住了,捧着草药的手僵在半空,脑里一片空白。
七日续命丸…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希望。
他这两天不眠不休的奔波,拼死从悬崖上采下药草,原来都只是一个笑话。
巨大的悲恸与被欺骗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声音哽咽。
“咳咳…”宋成空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黑血从嘴角溢出。
他看着季仓,眼神温柔:“好兄弟,我若不骗你,你又怎会甘心离开去采草药?”
他顿了顿,目光移到那些草药上,灰败的眼中透出一丝光彩。
“这些药…不是为我准备的,”他一字一句,“是,为你准备的。”
季仓猛地抬起头,满脸不解。
“我发现,你的身体有些与众不同。”
宋成空浑浊的眼睛里闪出光芒,“荒庙逃亡时,你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后来我教你地趟刀,开了药补的方子,再见面时,你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地趟刀平庸无奇,不可能让一个普通人有如此大变化,唯一解释就是,你是‘药灵体’。”
见季仓眼神迷茫,宋成空继续道,“‘药灵体’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此类人身体与草药天然亲和,能几乎全部吸收药效,不让药力残留形成‘药毒’。”
“同时,他们对草药有极强的适应性、包容性,任何草药都能承受。”
“因为你是药灵体,服用了我给你开的药补方子,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解释…”
他看着季仓,脑海中忽然蹦出另外一个想法,旋即就摇摇头,觉得太过天方夜谭。
“药灵体,就是一块璞玉,而这些药材。”
宋成空指着季仓这些天的收获,“合在一起,可以配制成‘洗髓灵液’,为你伐毛洗髓,助你日后踏上武道,成为大侠,甚至,宗师…”
原来如此。
季仓几近石化。
他一直以为是在报恩,殊不知,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宋成空还在为他呕心沥血。
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季仓猛地抬起头,抹去泪水:“宋兄,你错了…我的身体之所以这样,不是什么天生异禀,是因为,我修炼了一门功法!”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自己如何发现长春功,如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修炼,以及身体发生种种奇妙变化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和盘托出。
说到这里时,季仓忽然全身一颤,想到了什么,忙抓住宋成空:“宋兄,我想起来了,你也可以修炼长春功!”
“既然我这么笨都能修炼,你天赋异禀,肯定更能修炼!这样,你的伤就能治好了…”
季仓忽然不说话了。
只见原本气息奄奄的宋成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点燃,枯瘦的身躯猛地坐起,死死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