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萧景天看来,海运之利远大于漕运。
明朝郑和下西洋的壮举早已证明,海运能给朝廷带来丰厚利益。
可因个别利益群体阻扰,而无法实施。
晋朝这群人莫不是也和明朝那群人一样,既要又要?
简单点来说,就是阻止海运的那群人不仅要漕运,还想要分得海运利益。
更甚者,他们自己偷偷利用海运来盈利,却不让朝廷使用海运。
这不是典型的既要又要思想嘛?
当然,真想到底是什么,他无从得知。
厘清其间利害关系就行。
若想破此题,首先绝不能激进主张废除漕运,然后全面推行海运。
此举,将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显得过于莽撞和不切实际。
甚至不排除,就连同文馆的夫子们,都得到过这些人的好处。
萧景天沉吟片刻,决定写出一种更为稳妥的破题方式。
“漕运者,国脉所系,然利久则弊生;海运者,可为辅之,以纾困解厄。”
开篇破题肯定要写出漕运的重要性,其次再写出当前存在的弊端。
随后再将海运定位为辅,纾困解厄,而非全面替代漕运。
这样,文章久不会授人以柄,以此攻歼。
毕竟,海运之利,除了他这个穿越者知道,其他官员很难知道其间所带来的丰厚利润。
得先让他们先开放海运,缓缓图之。
接着,萧景天又从承题和起讲里详细阐述漕之弊,如河道维护之艰,民夫征调所需甚大,劳民伤财,有违圣人之道。
再接之,说明哪怕河道疏浚成功,运抵盛京的粮食损耗巨大。
随后,话锋一转,提及前朝尝试海运的旧事,强调单一漕运如遇意外事件,则导致京师物价飞涨;但辅以海运,则会解困等等。
到了入手和起股里,他提出’漕海并举,循序渐进之策‘,从局部试点,遴选熟知海运精干官员,组建船队,进行小规模,短途试验。
当然,为了调和漕运相关利益人员不满,可以优先从漕运抽取相关人员进行试验。
萧景天此法,意在从漕运内部间接突破,分而化之。
就是不知道审阅官能够理解。
最后,在中股,后股进一步论证此法的可行性,引用《禹贡》中已有’沿于江海,达于淮泗‘的记载,证明海运符合圣贤之道。
其间,又借助《春秋》微言大义,阐述’通权达变‘之理。
整篇策轮写下来,思路清晰,更是在束股里再次强调’漕运为主,海运为辅,二者相济,国用足而民力舒’的核心。
当萧景天停下笔时,顿感手酸背痛。
他才知古代八股难度有多高,连他这个穿越者都绞尽脑汁,累的够呛才写完。
再想到历次科举中得状元之人,简直是妖孽!
不!
他们是禽兽不如…
萧景天此时方明白,古时范进考了这么多年中举后为何会发疯!
踏马的八股文,不是给傻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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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衙内办公的金陵别驾冉文康此刻脸色铁青。
就在刚刚,老管家告知他冷府于昨夜突然被缉查司抄家。
连带着他妻子的侄子冷彦霖和一众妻妾,以及所有家丁全被抓进缉查司大牢。
缉查司是什么地方,他何尝不清楚。
可疑惑的是,他侄子好好的,怎会无缘无故被抄家?
“到底因何事被缉查司。查抄?”冉文康眼神微冷,压住心中怒火质问道。
老管家身子一紧,声音微颤:“老爷,罪名是勾结邪教,意图谋逆。”
勾结邪教?
意图谋逆?
“荒谬!”冉文康怒极而起,猛地一拍案桌,脸色阴沉如水:“冷家经商数年,纵有天大的罪,也绝不可能是谋逆和勾结邪教!分明是诬陷。”
老家低头不语,微躬的身子瑟瑟发抖。
冉文康见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沉默一会,开口问道:“知道是谁去查抄的吗?”
“老爷,线人说是一个新上任百户去的,名叫韩彬。但线人还说,萧府之子萧景天主导了此次行动。”
“萧府萧景天?”
闻言冉文康眼神阴冷,瞬间明白这是萧府搞的鬼。
在他眼中萧景天是什么货色,一清二楚。
指望这个蠢货去调度缉查司人员,想都别想。
一定是那个老匹夫的主意。
旋即,他怒极而笑:“好一个萧北伯府,好一个萧景天,真当我冉文康是泥巴不成!”
胸口剧烈起伏,但久居官场的他忍耐很深,仅仅刹那,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在屋内,踱步几下,面无表情朝管家吩咐道:“第一,动用所有关系,包括金银,务必保住冷彦霖的性命,绝不能让他在缉查司大牢失掉性命;第二,去告诉徐司马,立刻写奏折送到盛京弹劾萧擎纵子行凶,残害良商。”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再去将萧景天最近几日所做之事全部写出来,告诉我。”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管家连忙躬身应道,匆匆流去。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大学士制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见冉文康面无表情,眼皮一跳,但一想到刺史的命令,硬着头皮也要说出来:“冉大人,徐刺史通知大人立刻前往监察室阅卷,那边诸多大学士已经等候多时了。”
闻言冉文康眉头紧锁,同为金陵州审阅官,他必须到场。
此时虽心系冷家之事,却也不得不应付眼前公务,旋即淡淡道。
“知道,本官即刻便去。”
大学士菊花一松,头也不回,步履匆匆离去。
理了理官服,便朝着监察室走去。
不到一会,当冉文康进屋时,数十名身着儒衫的大学士,以及徐刺史神色平静的品着茶。
见到来人,众人点点头致意。
“既然都到齐了,开始阅卷吧!”徐硕放下茶盏,缓缓开口。
话音落下,只见下属吏员将早已密封好的试卷递了上来。
虽非真正秋闱科考,但在场所有人还是对贡院和通文馆学子试考很重视。
“诸位,阅卷时注意各考生策轮是否侧重实际,如若泛泛而谈,此为下论。若着眼实际,立意深远,有可行性,则为上论。”
随着徐刺史定调,多数大学士点头认可。
毕竟,学生如果写的是一篇华丽词藻,空谈误国之策,人皆厌之。
在场大部分人早就从万人堆里杀了出来,为官数载,自然清楚空谈误国的危害。
但冉文康闻言眉头一皱,神色不悦地看着徐硕。
那表情俨然说:老登,你是在说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