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挑眉，看向她，“哦？你说说看。”
范宁便就着烛光，指了书中几处，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她声音轻柔，条理却清晰，引经据典，竟比夫子讲的还要透彻几分。
周虎越听越是惊讶，他早知道此女大小姐，有才学，却没想到功底如此扎实。
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宅女子念的不是《女戒》吗？
“你……”他刚想说什么，书房门被敲响了。
“爹！”是周春生的声音。
范宁像受惊的兔子般，立刻退后两步，垂首站到一边。
周虎皱了皱眉，扬声道，“进来吧。”
周春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本书，看到范宁也在，愣了一下，随即道，“爹，我有处不懂，想来问问您。”
他目光在周虎和范宁之间扫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周虎心中明了，这小子，是来“查岗”的。
他不动声色，“哪里不懂？说吧。”
范宁趁机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说罢，匆匆离开了书房。
周春生看着范宁离开的背影，又看向父亲，欲言又止。
周虎敲了敲桌子，“不是有问题要问？”
周春生收回目光，指着书上的内容：“爹，是这里……”
他心里却想着，这个范姐姐怎么会在爹的书房，不都说男女有别吗?爹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爹，范姐姐她……”
“你觉得她人如何？”
“爹你看上她了？”
“长的恁好看，不看上也难吧？”之后周虎深深叹气，一脸愁容。
“不找个女人总有人惦记爹，你知道村里打我主意想替我说亲的有多少人不？开春后你爹我耳朵怕是都要长茧子。
还有你姥爷也是，前阵子为何来我们家里知道不？他们想把大丫姐说给我。
你就说离谱不？我跟她差着辈分呢。儿子，我很难。”
周春生现在出门的少，这些他一点不知。只知道平日出门时候，总有人有意无意说起给他们找个后娘的事，还问他们中意怎样的？
他知道这些人为何看上他爹，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有钱了。以前没钱的时候别说给爹介绍媳妇，躲都怕来不及，生怕他们开口借银子。
“这……”他没想到老爷竟也打着这种算盘，他还以为上次过来特意看他们，因为太久没见想他们了。
讲真，周春生很是失望，同理，之前不提大丫姐姐的亲事，非要等到现在。
他不傻，从小看人脸色长大的人比谁都知道人情冷暖。
姥爷让他很失望，大舅一家也是，夫子说世人最爱拜高踩低，他很认同，也感同身受。
可他以为姥爷他们不是如此，他们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帮衬他们。
娘病重时候据说姥爷他们也拿钱来了，之后偶尔也会送点粮食过来。
“儿子，爹日子其实没你想的好过，你娘也走了两年了，等过阵子过年，就满三个年头了。”
周春生明白爹啥意思了，他可能要娶媳妇了，还是家里的范姐姐。
“爹，姥爷他们？”
“他们依旧很疼你们，确实让大丫进门看中了我能赚钱，可谁不是如此。他们曾经对咱们的帮衬不假，比起你爷奶，确实对我们多了几分真心。
我说这些不是叫你跟他们疏远，而是想跟你说再亲近的人也可能有不一样的心思。为自己多想本就没错不是吗？”
“儿子大概明白了。”
想到范宁，“爹，范姐姐愿意跟你过吗？你年纪比她大上那么多，刚才在门口我听见她讲解《五经》就知道她定然不是普通农户出身，你说她甘心做个村妇吗？”
艾玛，儿子聪明！观察入微。
“她能教爹，还能教我们，说明她念了很多年书，听说只比大丫姐姐大上一岁，人家能看上你个大叔吗？”
周虎：……
他哪里老？等兔崽子长大上岗，他都敢说自己绝对比他强。
范宁跟了他不知道走了啥狗屎运，这辈子不要太直。
“你爹我很差？”
三不五时一起滚床单，她怎么可能看不上他？不知道多看的上他。
最近这女人对自己态度越来越软和了，他能感受到。
要不咋说女人都是被男人睡服的呢？
想要心就得先靠近心！
看看他，这女人明摆着心在向他靠拢。
关键成亲这事他还有些犹豫不决，目前两人除了身体深交之外，私下没咋来往过。
他想要灵魂上的契合。
就像之前跟夫子说的，想找个人分担喜忧，有事能有个人商量，能有话题聊，如果只为那么件事，谁不行？
还是在等等，先处处。
周家此时翻了天，全家炸锅。
郭氏回去哭诉，跟他们说周勇快不行了，要赶紧去救人。全家听闻噩耗，烟杆子直接掉地。
“老二，郭氏说的为真？”
“为真，村里服徭役回来的人说的，叫我们赶紧救人，都起不来身了。”
周老头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没想到老三会这样蠢笨，偷懒也不能在官差面前呀？
他做事怎可如此莽撞？
气死他了，明知道家里情况还尽捣乱。
“爹，赶紧想法子救三弟吧，那里怕是不能继续待了，找个人顶替他吧。”
周老头看向二儿子，“老二，要不你过去换了老三吧，左右也没几日，让他回来养伤吧。”
周力心寒，他就知道会如此，只要家里有事，爹永远只会把他们推出去挡事。
“爹，要轮也不该是我，家里出事难道不该做大哥的挺身出来？”
是这个理，可老大是个念书人，手无缚鸡之力。
“公爹，左右没几日了，要不花点钱请人代工如何？当家的回来还要看病，说不得人得送镇上，来回背人看病都离不开二哥。”
确实，二媳妇说的有理，家里只有老二能背动老三，说不得还得他把老三拖回家。
可……他没银子了。
说到银子，老头子心如刀绞，他觉得自己犯了太岁，不知道得罪哪路神灵，啥啥啥都不顺，怎么做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