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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北,李傕府邸。

说是府邸,却是一座用夯土和木材垒砌的坞堡。

府邸深处一间宽阔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

刚刚与郭汜血战归来的李傕,铠甲上血迹未干,脸上带着疲惫与暴戾。

“车,车骑将军!不好了!!!”

他正欲卸甲歇息,一个浑身浴血、头盔都丢了的军侯连滚爬爬地冲进内庭,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哭腔,“都尉…都尉他…他…”

李傕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暹儿怎么了?!说!”

“都尉奉您军令,率兵前往未央宫‘迎’天子…谁…谁知未央宫内…突现妖人!”军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妖人身穿黑铁魔甲!刀枪不入!手中…手中握着一根能喷出无尽火蛇的铁器!只…只一息之间!咱们冲进宫的上百弟兄…就…就全成了碎肉啊!都尉…都尉他…被那撕碎了!头颅…头颅被…被挂在了宫门阙楼之上!”

李傕如遭雷击,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死灰,一把抓住军侯的衣领,目眦欲裂,歇斯底里的咆哮:“妖人?!火蛇?!撕碎了?!你他妈放屁!!”

他无法想象,他最倚重的侄子,还有上千精兵,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妖人瞬间屠灭?!

“千…千真万确啊将军!”军侯瑟瑟发抖,裤裆一片湿濡,“俺…俺就在后面,亲眼所见!那…那不是人!是妖!定是郭汜那狗贼…用了什么邪法!请了妖孽助阵!”

“妖人?!邪术?!”李傕一脚踹开军侯,震得杯盏乱跳,双目赤红,“放屁!定是那郭阿多(郭汜)搞的鬼!不知从哪找来的旁门左道,害死了我侄儿!”

丧侄之痛与对郭汜的猜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来人!!”

李傕猛地拔出腰间环首刀,狠狠劈在旁边的矮几上,厚重的木案应声裂开

“击鼓!布坛!请大巫!给老子降神!问问苍天,那郭汜狗贼到底用了什么邪法害贼到底用了什么邪法害我侄儿!老子明天就要砍了他的狗头祭奠暹儿!!”

他本就信奉巫鬼之事,此刻更是深信不疑

大堂内,李傕的儿子李式、族弟李应、李利、外甥骑都尉胡封、从弟李桓等人皆是面露惊惧和愤慨,纷纷附和,叫嚷着要踏平郭汜营寨。

很快,沉重的战鼓声在坞堡内骤然擂响,带着悲愤与狂躁。

几个披头散发、脸上涂满诡异油彩、手持骨杖法铃的巫觋被匆匆召来,在庭院中央设下简陋的法坛,点起篝火,焚烧着不知名的草药,跳起癫狂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试图沟通幽冥,寻找那“妖术”的根源。

烟雾缭绕,光影摇曳,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李傕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之上,眼中闪烁着疯狂与一种被未知力量震慑后的暴虐。

在座的人群中,别部司马杨奉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他本是白波贼渠帅出身,三年前白波军被董卓派出的李傕击败,老大郭太战死,他也被迫投降,后依附李傕只为利益,此刻心中只有冷笑。

李稚然,你也有今天?

那未央宫里的“妖人”,怕是你的报应来了!

白波军本就是黄巾军余党,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他也没少见过,此刻他眼神闪烁,开始盘算自己的退路。

建忠将军张绣眉头紧锁,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微微发白。

作为被李傕郭汜排挤出去的张济势力的代表,他比杨奉想得更深。

天子身边…何时有了这等人物?一击灭杀李暹上千精锐…这绝非郭汜能有的手段!难道真是天谴?

他不由得想起季父张济前些日子派人入长安,告知自己他收到的天子密诏。

而坐在角落的贾诩,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他想起了不久前侍中刘艾秘密送来的那封天子密信,以及此刻传来的“未央宫妖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天子竟真有如此手段?

还是另有高人?

此事,已完全超出预料了。

长安…要变天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郭汜占据的一处坞堡内。

郭汜刚打退李傕的一波进攻,正大口大口的灌酒

当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报告李傕竟派其侄李暹率兵冲入未央宫图谋劫持天子的消息时,郭汜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嘭!!!

酒爵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好你个李稚然!!”郭汜须发戟张,脸膛涨得紫红,咆哮声响彻整个坞堡,“我说今日为何突然发疯般猛攻于我,原来是想拖住老子,偷偷去把天子掳走?!欲独挟天子以令诸侯乎?做你的春秋大梦!”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是李傕设下的毒计!

劫持了天子,就掌握了最大的政治筹码,他郭汜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一股被背叛和算计的怒火直冲脑门!

他立刻召集麾下诸将,从弟郭浦、伍习,夏育、高硕等人,厉声道:“速速整顿兵马!明日一早,兵发未央宫!绝不能让天子落入李傕之手!必要时,便将陛下‘请’至我军中保护起来!”

另一边,在未央宫前殿广场上,姜睿操控着大疆无人机,俯瞰着这座饱经蹂躏的帝国都城。

通过高清摄像头传回的画面,汉代长安的宏伟格局依稀可辨。

座曾在《长安志》《三辅黄图》中被描绘为“八街九陌,三宫九府,九市十六桥”的煌煌帝都,此刻已面目全非。

华阳街、香室街、章台街、夕阴街、尚冠街、太常街、藁街、前街…这贯通长安的八条主干道,早已不复昔日车水马龙的繁华

残破的车辆、散落的杂物、焚烧过的焦黑痕迹随处可见

曾经鳞次栉比、规划整齐的一百六十个“闾里”,大片大片的区域只剩下断壁残垣。

偶有几处规模较大的贵族府邸尚存轮廓,也多是墙垣倾颓,门户洞开,被洗劫一空的痕迹触目惊心。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平民百姓,只有零星的西凉兵卒如同鬣狗般在废墟间游荡,偶尔爆发小规模的遭遇战,兵刃交击声透过无人机的麦克风隐隐传来

一些衣衫褴褛、眼神疯狂如野兽的“盗贼”或溃兵,正明目张胆地砸开残存民居的门板,搜寻着任何可能果腹或换钱的东西。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一些偏僻的角落,无人机甚至捕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几个枯瘦如柴、形同骷髅的“人”,正围着一口架在残火上的破釜。

釜中浑浊的液体翻滚,露出几截煮得发白的…肢体!

旁边散落着几根被剔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人相食啖,白骨委积”的史书记载,以最直观、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姜睿眼前。

“这尼玛…是狮驼国吧!”

姜睿看着屏幕,眉头紧锁,内心忍不住爆了粗口。

历史的文字描述和亲眼所见的冲击力,完全是两个维度。

一旁的刘协看着姜睿手中那“玄色方闸”上显示的画面,脸色苍白,声音带着痛苦和羞愧:“去岁兴平元年,自四月至七月,关中大旱,连续三月无雨……便……便成了这般光景……”

太尉杨彪等人正啃着姜睿给的压缩饼干,闻言无不是面露悲戚。

杨彪叹息道:“姜先生所见,仅是冰山一角。如今长安,‘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早已不是虚言。易子而食,已是常态……”

司隶校尉管郃补充道,声音低沉:“更有甚者,三辅之地已出现专事掠人而食的团伙,号称‘啖人贼’。他们数十人一伙,以绳索贯穿俘虏手掌,如牵牲畜般拉去烹杀。”

刘协声音带着哭腔:“去岁…自四月至七月,滴雨未降…赤地千里…朕…朕也曾命开太仓赈济…”

“然则经日,死者如故!”大司农朱儁须大司农朱儁须发皆张,愤然接口,这位老将眼中燃烧着怒火,“陛下震怒,亲于御前量米试煮糜粥,方知赈济之粮,竟被那侍御史侯汶等赃官层层盘剥克扣!监守自盗!以沙土充数以沙土充数!彼等…彼等食人之禄,行甚于啖人贼!”

刘协痛苦地闭上眼,想起自己当时的“处置”——仅仅杖责侯汶五十了事。

不是他不想严惩,而是他深知,这腐朽到根子里的朝廷,早已无力执行任何律法。

威信荡尽,政令不行!

“郿坞呢!??”

姜睿突然想起史料记载,董卓当年在郿县修筑郿坞,囤积了足够吃三十年的粮草。

一旁的司空张喜苦笑解释道:“兴平元年春,征西将军马腾曾联合朝中部分大臣,自郿县起兵,与韩遂合攻李傕、郭汜。‘长平观之战’后,马腾韩遂败退。郿县囤积的巨量粮草,不是被马腾撤退时带走,便是被他付之一炬了……此后又接连遭遇大旱瘟疫,李郭二人只知穷兵黩武,不知体恤恢复,方才导致整个三辅地区彻底糜烂,陷入绝境。”

姜睿恍然大悟。

破案了。

难怪历史上刘协要拼死东归!

这哪里是还都雒阳?

分明是带着文武百官逃荒去关东要饭去了!

这汉献帝当得,简直憋屈到姥姥家了!

刘协看向姜睿,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姜先生……您……您神通广大,能否……能否为朕,为这长安百姓,寻来些粮食赈灾?”

姜睿闻言,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退伍军人,不是国家粮库主任。

“我那边……大宗物资采购,有些限制……眼下还弄不来太多米粮……”

姜睿也不方便透露,他只能敷衍几句。

他目光扫过屏幕,锁定那些零星活动的凉州兵,以及远处李傕、郭汜坞堡的轮廓。

“李、郭二贼盘踞长安日久,其巢穴之内,或有余粮。明日事了,再议赈济。”

言下之意:先宰了这两头肥羊,抄了他们的家底再说!

说完,姜睿不再耽搁。他操控无人机返航,然后收拾好设备,推起那辆平板车,对刘协道:“我回去取些东西,早则今夜。你们守住宫门,无论外面发生何事,皆不可轻出。”

时空门开启,姜睿连同平板车一起消失。

现代都市,城郊宅院地下室。

姜睿的身影出现。他立刻打开枪柜,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型手提保险箱,里面躺着二十公斤的PVV-5A塑胶炸药和冰冷的遥控起爆器。

接着,他想到未央宫里那些面有菜色的公卿和宫人,又搬出两大箱从网购的俄罗斯牛肉罐头(用料扎实,肉块饱满)和六大袋共三百斤拼多多上买的实惠长粒香大米,还有两大箱压缩饼干放在平板推车上。

再次穿越回未央宫前殿,在刘协和伏寿平静的目光下,他先打开了那三箱俄制牛肉罐头,又用锋利的军用匕首轻易撬开密封的铁皮盖,露出里面大块大块浸润在浓郁肉汁中的暗红色牛肉,浓郁的肉香瞬间霸道地席卷了整个殿堂!

紧接着,姜睿割开真空米袋。晶莹剔透、粒粒饱满的长粒香米如同珍珠般倾泻而出,雪白的光芒在昏暗的殿内甚至有些晃眼。

那纯粹干净的米香,是久经饥馑的长安人几乎遗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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