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时空,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九月二十五日,京师。
位于京城内城,临近紫禁城的魏忠贤府邸,此刻虽依旧朱门深院,仆从如云,却隐隐透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后院精致的花园水榭旁,一位身着大红蟒袍、年过六旬的老者正独自凭栏,愁眉不展。
他,便是权倾朝野、人称“九千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魏忠贤。
上月二十二日,熹宗皇帝朱由校,他最大的靠山,那个酷爱木工、对他言听计从的木匠皇帝,在乾清宫龙驭上宾。
那一刻,魏忠贤便知道,自己的天,塌了!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新帝朱由检登基也已满月,国丧期过。
然而,魏忠贤的心却一日沉过一日。
他太清楚了,自己所有的权势、荣耀,都构筑在先帝朱由校的宠信之上。
如今靠山已倒,新帝朱由检在还是信王时,就与那些视他如仇寇的清流文臣走得近。
当日登基大典上,那扫过自己的一瞥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魏忠贤是什么人?
在底层摸爬滚打几十年,从市井混混爬到权力巅峰,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摩上意。
朱由检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深藏的警惕,瞬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清洗阉党,拿他魏忠贤开刀,恐怕就在眼前!
“这小皇帝……怕是要对咱家动手了。”
魏忠贤深深地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九千岁”的威势看似滔天,党羽遍布朝野,控制着锦衣卫和东厂,实则如同沙滩上的楼阁,根基全系于皇权一念之间。
一旦龙椅上换了人,尤其是换了一个对他深恶痛绝的皇帝,只需一纸诏书,他这“九千岁”便会瞬间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那些平日里对他谄媚备至的齐楚浙党的文官,会立刻化身豺狼,扑上来将他撕碎.
就连他倚为臂膀的厂卫和宫内太监,其中又有多少人真正忠心?
锦衣卫早想摆脱东厂的掣肘,宫内不知多少小太监正眼巴巴盼着他倒台,好腾出位置让他们上位!
“难道……真要去找徐应元那老赌鬼说说情?”
魏忠贤脑海中,闪过新帝身边伺候的原信邸太监徐应元的身影。
那是他少数还能说上几句话的“故交”,哪怕能暂缓一下清算的脚步也好。
但此举有多大效果,他心中毫无把握。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不远处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一道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门户出现,一个身影凭空显现!
来人一身从未见过的黑色甲胄,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面部都被深色的面罩遮挡,气息冷峻而诡异。
“来…来人!有刺…”魏忠贤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惊呼尚未出口,那黑甲异人动作更快,抬手间,一本靛蓝的“书籍”被抛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他脚边。
“看看你的结局。”姜睿说完就走入门户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魏忠贤心脏狂跳,惊魂未定地呆立原地。
若非脚边那本实实在在的古怪书籍,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忧思过度产生了幻觉。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再无异常,这才颤抖着弯腰,捡起了那本书。
书籍的封面光滑,绝非寻常的宣纸或绢帛,上面印着两个清晰却让他心惊肉跳的字——《明史》!
“后世史书?!”一个骇人的念头闯入魏忠贤的脑海。
强烈的恐惧和好奇心驱使下,他像做贼一样,将《明史》迅速塞进宽大的蟒袍袖中。
“厂公!厂公!刺客何在?”
“老祖宗,您没事吧?”
这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心腹太监李朝钦带着几个彪悍家丁率先冲到,刀已出鞘,警惕地环视四周。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挥了挥手道:“无事,方才……方才或是眼花,看到一只野猫罢了。都退下吧,没有咱家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后院!”
众人虽觉疑惑,但不敢违逆,纷纷躬身退去。
待四周重新恢复寂静,魏忠贤这才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本《明史》,颤抖着翻开了书页。
他虽出身市井,年轻时是个赌徒,二十二岁才净身入宫,但掌权后也逼着自己读书习字,勉强能看懂文章。
他跳过前面的本纪,凭借着直觉和对自身命运的恐惧,急切地寻找着与自己相关的部分。
很快,他找到了《明史·宦官列传·魏忠贤》。
“……七年秋八月,熹宗崩,信王立。王素稔忠贤恶,深自儆备,其党自危……嘉兴贡生钱嘉徵劾忠贤十大罪……帝召忠贤,使内侍读之。忠贤大惧……十一月,遂安置忠贤于凤阳,寻命逮治。忠贤行至阜城,闻之,与李朝钦偕缢死。诏磔其尸。悬首河间……”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彻底磨灭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
朱由检果然要清算他!
而且动作如此之快,就在今年十一月,他会被贬往凤阳守陵,然后在途中于阜城驿站畏罪自缢。死后还要被碎尸悬首。
他的亲属党羽,客氏(奉圣夫人)、侄子魏良卿等人,全都不得好死,家产抄没!
这比他最坏的预估还要惨烈百倍!朱由检那个小皇帝,果然是要对他赶尽杀绝!
“完了,全完了,”魏忠贤脸色惨白如纸,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凄惨的结局。
他魏忠贤纵横捭阖大半生,难道最终就要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就在他心神崩溃之际,那熟悉的空间涟漪再次出现。
黑甲异人从门户中走出,去而复返,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语气。
“看完了?想改变吗?”
魏忠贤猛地抬起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地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是何方神圣?”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姜睿的回答得干脆利落,“重要的是,你现在按我说的去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魏忠贤混迹权力巅峰多年,最是懂得审时度势,他立刻压下心中的惊惧,急切地问道:“你能救咱家?你能如何救咱家?需要咱家付出什么?金银珠宝?奇珍异宝?只要你开口!”
姜睿的声音依旧平稳冷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你现在立刻进宫,面见朱由检,将这本《明史》呈给他。”
“什么?!”魏忠贤大惊失色,“将这……这书呈给皇上?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书上可明明白白写着他那些罪状和下场啊!
姜睿淡淡道:“不仅如此,你还要告诉他,若不想做亡国之君,明日一早,来信王府见我。过时不候。”
“亡……亡国之君?!”魏忠贤再次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明……会亡?
他连忙颤抖着翻动书页,寻找关于新帝的记载。
当他在“庄烈帝本纪”中看到“崇祯十七年三月……帝崩于万岁山(煤山)……明亡……”等字眼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傻眼了!
大明真的亡了!
而且亡在了如今这位刚刚登基、看似要励精图治的崇祯皇帝手里!
十七年后,煤山自缢!
这消息比他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更让魏忠贤感到震撼和荒谬!
姜睿不再多言,又从战术背包里取出几卷略显陈旧的竹简、一些边缘磨损的帛书残片,以及一件小巧玲珑、带着铜绿的青铜鼎,递给魏忠贤。
“这些是东汉之物,你以此为借口进宫献宝,顺便将《明史》呈上。一来有个由头面圣,二来也让朱由检知道,我来历不凡,并非虚言。”
说完,不等魏忠贤反应,姜睿的身影再次淡化,消失在空气之中。
魏忠贤独自站在水榭旁,怀中抱着那本决定他和大明命运的《明史》,手里捧着来自近一千五百年前的汉代古物,心中五味杂陈。
惊骇、恐惧、茫然、还有一丝绝境逢生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死马当活马医吧!”良久,魏忠贤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赌徒的决绝,“管他是仙是妖,是人是鬼!现在能救咱家的,恐怕只有这位来历不明的‘仙人’了!”
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蟒袍,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几分“九千岁”的威仪,朝着花园外高声喝道:“来人!备轿!咱家要即刻进宫,面圣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