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揉了揉眉心，将餐桌上凌乱的包装纸，以及小绿滚过留下的那一滩湿漉漉的痕迹，一并清理干净。
他将灯光调暗，让整个房间重新陷入那种久违的安宁。
触手们睡得很沉，抱着他的手臂就像是抱着一根温暖的树枝。
莫兰只好将它们挪移到枕头边上，自己则拖着那被掏空的疲倦身体，瘫倒在床上。
明天，先去看望爱德华和黛丽丝吧。
根据爱德华恢复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请他帮忙研究符文的事。
小绿仍然一动不动，像个失去意识的绿色团子。
莫兰苦笑着躺了下去，疲惫最终压过所有杂念，他闭上眼，很快就沉入睡眠。
……
第二天一早，莫兰就敲响了爱德华的家门。
门一开，黛丽丝就兴奋得几乎贴在门框上，整个人脸颊发红：
“莫兰，你终于来了！
你看、你看！”
她立刻把手举在莫兰面前，像是展示战利品一样，将那枚闪耀的金色戒指亮给他看。
莫兰被她的热情逼的后退半步，只好做投降状：
“恭喜恭喜，很漂亮的戒指。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挑选的时候下了不少功夫。”
“快进来快进来！”黛丽丝兴奋地把他往屋子里拽。
只是，那份光鲜亮丽的体面，似乎只存在于戒环之上。
屋子里乱成了一片灾难，沙发上堆满了裁剪下来的花材和枝叶，像是花店的储藏室。
茶几上到处散落着标签、丝带、蜡烛瓶和色卡布样，就连地板的毛毯上，也有几张带着脚印的草图。
角落里，更是被各种道具占据，甚至还有一大捆麻绳。
“这......”莫兰沉默了一瞬。
似乎直到这时，黛丽丝才略微从婚礼筹备的激动中抽离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几句。
爱德华叹了口气，从一堆折好的礼服样本后面探出头，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来的正好...快过来帮帮我，不然今晚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莫兰走过去，捞起一大把被混在一起的白玫瑰花瓣和桉叶：
“你们这是在布置婚礼现场，还是要合伙开个鲜花店？”
“我也不想这样。”爱德华揉着额头，“可你看她......”
扭头看去，黛丽丝已经拿着一支铅笔，在房间中央转了好几圈。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墙比划着：
“到时候，如果把拱门放在前面...不，稍微往左一点...灯光要从这里斜着穿过去，才有感觉。”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像是在研究战术布阵，专注不动摇。
“莫兰，你...你是神父，肯定见过不少婚礼现场......”
莫兰微笑着，内心其实直摇头。
“所以，你觉得婚礼入口，应该摆放百合，还是玫瑰，还是两个都放？”
“我其实，也不太懂......”
“还有，爱德华说布置场地的布团用象牙白比较好看，但我觉得纯白显得更加高贵，你觉得呢？”
莫兰：“……”
这两个颜色，远看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那就纯白吧。”莫兰顺着黛丽丝说。
“你看，我就说吧，还是神父更懂这些。”黛丽丝骄傲地冲着爱德华宣布胜利。
爱德华面无表情地看了莫兰一眼。
莫兰假装没看到，继续整理花材，一边把散乱的桉叶分堆，一边在心里认命。
至少，这总比被难缠的恶魔事件，要轻松得多。
在这满地混乱与焦虑之间，莫兰还是会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小细节。
黛丽丝戴着戒指，思索时会下意识用拇指轻轻摩挲戒环。
爱德华嘴上抱怨，但把散落的缎带重新卷起时，动作小心又自然。
他们讨论婚礼誓词的内容，明明意见不一，却都忍不住笑起来。
莫兰看着他们，甚至心生出一丝羡意。
自己或许也该找个伴了。
最好是能一拳干碎恶魔的那种。
爱德华笑着拍了拍莫兰的肩膀：“你可别逃跑了，这里也有你的事，我本来正打算去找你呢。
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到时候你还要来当伴郎。”
莫兰被他拍得一晃，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的暖意：
“行，我知道。我又当神父又当伴郎，这婚礼现场，我是不是得加工资？”
“好好好，肯定比你驱魔打白工赚的多。”
爱德华没好气地回道，但嘴角明显压不住笑。
莫兰趁爱德华低头整理花材的片刻，悄悄观察了对方几眼。
脸色红润、精神正常，甚至有些过于红润，动作也很稳。
这完全不像是被圣保罗重创过、差点死在大墓地的人。
自从修复之后，他甚至连灵性水平的波动都没有，和上一次莫兰被命运之矛刺伤后的窘态完全不同。
难道人和人的体质真的不能一概而论？
送走黛丽丝之后，屋子终于安静下来。
地板上还残留着花枝被踩折后的碎屑，空气里混着烛液、树枝和纸张的味道。
莫兰关上门，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爱德华...上次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我不应该把你也卷进去。”
爱德华正在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标签纸，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直起身，表情笑着，却有些无奈：
“莫兰，你根本不需要道歉，我很了解你。
我们其实，都在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这是涉足超凡之人共有的毛病。
只是，你有时候，也应该学会主动向别人寻求帮助。”
莫兰想说什么，却被爱德华抬手按住了。
“我现在猜到了。”爱德华继续说道，“你之前突然跑去圣灰大墓地，八成就是因为那个叫圣保罗的疯子吧？”
莫兰点点头：“没错，那件事本就应该由我独自处理。”
“我们是朋友，莫兰。
我知道，你不像是那种，善于广交朋友的神父。
你可能会有很多信徒，但未必会有真心的朋友。”
“你不也是，从炼金术士转职医生，又转职驱魔人的大善人？”莫兰幽幽地吐槽道。
爱德华清了清嗓子，表示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命运之矛，难道不应该向秘银委员会那边报告吗？”
莫兰沉声道：“其实这件事，秘银委员会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
爱德华皱眉：“怎么，还有梅芙的事情？”
莫兰点头：“没错，这也是我今天来的原因之一。”
说着，他从外套内侧，取出了那张写着符文记号的纸张，摊开在桌面上：
“我需要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内容，或许跟炼金术有关。”